第二章 风声
自潼关岭周家不知所踪后,青州六岭已尽数覆灭。奈何青州地处位置特殊,可谓是举国上下经商通船、陆路客行、贯通南北东西的咽喉要道,因为青州之于大云朝而言,是地处整个国家的正中间位置,离京都也仅是一条湘水河的距离。
京都在湘水之首,这青州便在湘水河的末端,是以,江浙秦淮一带如今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且说凤皎下凡便如脱缰野马,离了青州,拽着自己的破竹竿子直奔云萍。云萍城远在云朝之东,一路上凤皎信马由缰乐的个自在,走西蜀过蓬莱,几次三番险些折腾到国境线之外,本是再远不过半月脚程,非叫他一竿子支了两个来月,愣是还在路上。
遇着了昔日同僚,这厮就索性桐树下请一碗糊在脸上,便长此以往下来,却愣是没人晓得,那泥猴猢狲似的玩意儿,就是他们平日里温文尔雅平和谦恭如煦日暖阳般的帝泽仙君。
人都说近日的汴梁城中格外有热闹可看,晟王吴烽寿诞在即,十里八村的杂耍艺人,多多少少有点儿本事,或是闯出过名堂的,大多汇聚于此,只等九九重阳,一贺晟王生辰,二庆举国佳节。
凤皎温壶酒叫了间上好厢房,心说既若如此,那人间的重阳节不就是在明日?
心下转念正有思索,岂料这天字的上好厢房叫小二吹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还没等睡,就叫人砸穿了一个窟窿。
自上而下的正是数月前亭中隔岸观火的那位,这出场方式着实嚣张了些,更何况脚底下还踩着一个。
见来人是他,凤皎干脆也不动了,整个人靠在床头,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俩。倒是那位打着打着掉下来的多少有点儿手忙脚乱:“隔壁房内频频失窃,在下抓贼……”
凤皎没什么耐心继续听他废话:“行了,做贼的那个滚吧,抓贼的过来。”
那人相较于数月前微微不同,这次一身珠光宝气的桃粉色,颇有点窈窕淑女的意思,奈何衣裳是男子样式,折过身来一瞧,也过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男人。
这身装扮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是个假丫头娘娘腔,穿在这人的身上,不知怎么……却忽然有了点儿出水芙蓉的俏丽模样,大概怪便怪那一张脸太过于雌雄莫辨。
凤皎久未出山,眼睛尚且还停留在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中,因此也瞧不真切,这人的容貌到底存了几分真,不过一开口,嘴里还是那副老前辈口吻道:“几百年前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球呢,只不过岁数大了……记不清到底在哪儿见过你,既然似是故人来,便自报家门叫我认一认吧。”
“我叫澜扇,哪儿来的什么家门?四海为家。”那人讨便宜吃了口龙须酥,这张嘴可谓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凤皎闻言冷笑一声,心说还真是四海为家……整个四海都是你家的:“别谦虚了,天帝臧剑的九皇子我还能不认得?臧剑白活那么多年,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根骨能看的,臧剑替你装腔作势办满月酒那天,我被峳汌拉过去凑热闹,还趁你爹不注意,照着屁股把你打哭了呢。”
澜扇:“……”
凤皎大概也觉得不怎么好笑,于是继续道:“你不是被臧剑罚去思过去了吗?几百年了没什么动静,这会儿说放出来就放出来了?你小子可以啊……”
澜扇:“……”
凤皎话锋斗转星移,眨眼间又变成了盘问:“可这之后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生生一路从青州到了汴梁,我若是不慢些时日,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去云萍城啊?”
提起云萍城,澜扇眼珠好容易转了转,神色愈发阴沉。
凤皎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一口气帮他说了出来:“放心吧,就算是你想进,峳汌也不会让你进的。就是你老子想进也没门儿,更别提你这小兔崽子了,所以你才想把我拖在汴梁?”
凤皎的这张嘴啊!
澜扇眼底凶光毕露,薄唇几不可闻却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峳汌。
然而不待凤皎再说什么,雕梁画栋的小旅馆屋顶不断有瓦片接连响动,那人功夫不错,轻功亦是登峰造极,眼见着凤皎这件屋子上头破了个大洞,顿时放下了脚步。
两人在这刺客从房顶越下的头一秒,就心照不宣的缩进床底下装死尸静观其变。
那人不愧是刀尖舔血混营生的,自己想接近的目标转眼老窝被人端了,都没在现场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圈儿,发现没找到,来人这才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啊,信条呢,难道先一步拿走了?”
床下的澜扇和凤皎听到“信条”二字,瞬间脸色巨变,心说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无端下凡,昭示着这些仙官当中必有蹊跷。
集齐这群信条能做成什么事谁都清楚,毁去这些信条又当如何也自然铭记于心,眼下始作俑者到底是谁?这人想要的是聚是离,是否就在这天界的七位神官当中?
一切谜团因为一个刺客带到了二人面前,似花落清潭水一眼见底,却转瞬散如云烟。
回神时,那刺客已被澜扇随身携带的匕首刺中,还未等问出什么,就干脆利落的咬舌自尽,索性倒是省了凤皎要耗费些时日才能撬开他的嘴。
旅店四周早已布满暗色符文,有眼睛的看到有比自己实力强悍的在这里圈数领地,自然不会轻易靠近。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动土动到了他澜扇头上。
将过亥时,两人都没什么睡意,于是朝着白日里最热闹的地方走去,企图寻找一些什么线索。只不过这一路上却是越走越怪异,家家户户的灯都开着,里边儿呼噜声却一个赛一个的震天响。
凤皎心下凝神,迅速掐断了听觉,心里不知道这群对着打呼噜的,是不是在彼此的呼噜声中都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