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南烛听得这话，面上带着笑，只觉心内被喜悦涨得满满的。
她就知道将军不会变。
哪怕换了一副身子，也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温迟的思绪却是又飘向了别处。
白塔寺地处长陵城郊，是皇都内最大的一处庙宇。
围拢都城长陵的六大家都在此处有自己的院子，如‘温迟’这般被送来‘养病’的，也就每月交个几十两银子得一僻静屋子和每日斋饭热水罢了。
怕是想离开，也没有多余银子租赁马车，长陵城内的威远将军府二三房也是不会派人来接的。
温迟想到此处，面上露出些难色。
“南烛，你可还有银子能租赁马车？”
徐南烛愣了一息，随后忙点了头。
“将军放心，属下有银子，白塔寺半山便有租赁马车的地方。”
温迟松了口气。
“日后当着人可不能这般唤我了，我这身子实在走不了太远，那我去白塔寺正门前等你？”
徐南烛挠了挠头，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摁下了一肚子的担忧，可也知现下不是细问的时候。
遂笑着颔首。
“是，小姐。”
......
半个时辰后，主仆三人带着两个包袱到了白塔寺正门处。
马车辕坐处的徐南烛换了一身装扮。
她面上被涂得暗黄还带了些黑斑，身上飒爽的劲装换成了暗色的棉麻料子，腰肢还被缠粗了几圈，乍一瞧老了二十岁不止。
拂冬和似云眼神搜寻了一圈，一时不敢确定自家小姐所说的蓝小姐所赶的马车是哪一辆。
还好徐南烛瞧见她们便跳下了马车冲她们挥手。
“小姐，这边。”
说罢还朝她们快步跑着过去了。
“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似云和拂冬看着她这奇怪的装扮，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那似是早已知晓的神情，也并未开口多问什么，只微微颔首而后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温迟让两位侍女坐在了最里面，自己则是坐在最前头，与马车辕坐上的徐南烛只隔了一块厚毛毡。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似云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有些旧了的月牙色狐毛大氅朝温迟递了过去。
“小姐，马车前头还是会漏风，您披上吧。”
温迟并未拒绝，现如今这副身子弱得委实怕冷，的确得多穿些。
她披上大氅，拔下发髻上的玄铁簪放入了袖中。
拂冬和似云自是早已瞧见了自家小姐发髻上那不同寻常的发簪，现下见她又好生收了起来，似云没忍住开了口。
“小姐那发簪很是特别，可是蓝姑娘相送的？”
小姐的东西她们没有不清楚的，如今多了这么一个物件，且小姐这么长时间里只与蓝姑娘单独相处过，想来也只能是蓝姑娘相送的。
温迟笑着点了头，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她们。
这两个侍女，她印象很深。
她们都是威远将军夫人高千雪亲自为自己二女所挑的，卖身契是‘温迟’自己捏着，死后所见里，两人虽在‘温迟’跟前时常受莫名责罚，虽有怨气，可总是忠心的。
‘温迟’在白塔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寺里帮忙请了大夫，可‘温迟’的病症，已然不是寻常大夫可医了。
拂冬走回了长陵城威远将军府求救，却被二三房的人直接拖至侧巷打死。
似云却是根本无法离开自家小姐一步，看着小姐一点点咽了气，哭得直接晕死了过去，最后也是死于威远将军府二三房派来收尸的人手里。
那时他们已然攀上辰王谢清淮，知晓威远将军再回岳中，便再也不可能回来，自然无所顾忌。
“...咳咳....咳咳咳.....”温迟刚想开口，却是咳了好一阵，缓了半晌才道：“咱们此去是誉王府。”
听得这话，两人顿时紧张了起来，似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温迟却是难以说清，只一句话堵了她们的嘴。
“我知你们有疑虑，且往后再问。”
两人只觉这一瞬间的小姐比从前乱发脾气时还吓人，遂只愣愣地齐齐快速点头。
温迟满意了，笑着点头。
“真乖。”
.....
马车在官道上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长陵内城十里之外。
官道两侧都是茶肆糖水摊，还有老妪摆了三两果篮售卖，行人往来不绝，本应该是极为喧闹的场景，可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且都往两侧避开了。
一路边的阿婆冲辕座上的徐南烛招手。
“唉！快往这路边避避，前头有贵人家出殡，别冲撞了。”
徐南烛压着声音道了谢，便拉扯缰绳把马车往那阿婆旁赶去了。
阿婆挪了挪跟前装着小菜的篮筐，怕被马蹄踏了，徐南烛拉紧缰绳把位置控制得很好。
她把马车帘子拉开一个小缝，见温迟轻点了头，这才笑着跳下了马车朝那阿婆走去。
遇见丧葬避让这是没法子的事儿，现下绕路已然来不及了，也可趁机多打听些长陵内城之事。
徐南烛往阿婆身侧一蹲，掏出一块碎银往阿婆手里塞去。
“阿婆，今日哪家府上办事，瞧着路上之人都是极为客气的模样。”
阿婆看看了她身后的马车，很是寻常，瞧着还有些旧，上头并未有特殊标志，可见不是什么贵人的马车，那么多说几句也无妨。
她放了心，收下银子瞪了徐南烛一眼。
“你这年纪还好意思叫我阿婆！”
说罢她也没隐瞒，又接着道：“今日是太师府章家办事，听闻是老太师嫡孙媳妇出殡。”
“祖辈皆在，按理说小辈的丧事不会这般慎重，更何况还是新妇。”
“可谁让新妇姓李，是未来燕北王的妹妹！”
“燕北王悲痛万分，身子大好便赶来亲自执引，可见兄妹情深！”
徐南烛咬着牙关挤出一声道谢，随后站起身冷冷看向前路。
似云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听了这些话，忙跟着感慨了起来。
“这位李家姑娘的事，奴婢在白塔寺内也听过不少，听闻她本就病弱多年。”
“蒙章家不弃，现如今又得燕北王亲自执引，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便见那‘蓝姑娘’回身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开口声音里满是狠戾。
“给我闭嘴！”
她的将军，被家人所骗，被亲信所害，被‘夫君’所辱。
一代将星，被人欺辱至此！
若不是将军有令，她死也要扒下这些人的皮来！
似云被她吓得猛一哆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温迟掀开前头的车帘，面上挂着笑，看向徐南烛温声道。
“别生气。”
说罢，她又回头看向似云。
“日后不要提这事，蓝姑娘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