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崔芙抬起一双黑莹莹的眸子望着他,泪光点点如带雨梨花,不堪摧折,语气诚挚又有些小心翼翼,“多谢。”
谢清席摇头,眼尾轻垂一如既往的斯文,他坐回了桌案旁,执起笔来准备写些什么,不过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他有些歉疚的抬头,“劳烦您帮我磨墨可以么?”
崔芙立马站起身来,拿过了一旁的墨条,往日谢灵昭写文章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帮忙,做这些事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有什么要求您说就是。”
谢清席淡淡的笑了,眸子清润若有华光,眼前的美人专注的帮他磨墨,他想这一幕不知想了多久,都快成了一种执念。
等墨汁氤出的时候他抬笔蘸取一点落在纸上,字迹清逸灵动,格外的工整。
崔芙也不得不承认谢清席的字比谢灵昭都还要好看些,毕竟他是贞德五年的状元,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策马踏遍了整个盛京,风光无限。
他抬手时清瘦腕间的菩提珠会随着动作轻晃,格外的赏心悦目。
只不过崔芙这时来不及去细品,现在整个人提心吊胆的,要是兄长有什么好歹,父亲母亲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住这个打击,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原是一个多事之秋。
谢清席很快就写完了一封信,他滴了几滴蜡油在信封处,随后对着云水道:“将这封信送到恒王府。”
云水拿了信就退了出去,顺便将门也给带上了。
崔芙感激的看着谢清席,“多谢,阿芙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谢清席微微一笑,人情就是要越欠越多才好啊,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我也不过是朝廷新秀,在恒王的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要是事情办不妥帖,您可不要怪我。”
崔芙连连摆手,“不会,不会的,你能够出手我已经很是感激了,若是不行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呢?她也不知。
早些在崔家二老对她多有宠爱,嫁到谢家后谢灵昭也庇护着她,未曾操过什么心,现在事堆在了一起,心中生出几分无力感,好在她性子如蒲苇般坚韧,慢慢来总会有希望的。
谢清席精致的面容在烛火的微光下显得更加温润,“您放心我定会竭力帮你。”
崔芙心下一暖,还好谢府还有谢清席这样的人,要是谢灵昭还活着,她定要减轻两人之间的隔阂才是。
“以往都是我眼界狭隘,日后要是有什么能够用的上的地方,你尽管说,我定不会有所推辞。”
什么都可以么?
谢清席那双清冷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带了些危险的意味,可他很好的掩饰了那抹暗色,眸中依然澄澈,轻声道:
“那您日后也可以唤我明璋。”
他顿了顿又解释:“明璋是我的字。”
崔芙点点头,时下以字称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小……明璋。”
她声音温婉,咬字的时候带着江南特有的语调。
谢清席望着她羞怯的眉眼,笑意越发的盎然,似有种想要看到她更多不一样的姿态。
不过一切都只能徐徐图之,否则逼的太近,花枝易折,他要做那能够折下整朵花的人,不急这一时。
他一向都很能忍不是么?
谢清席拿起了墙角放着的伞,“天色已晚,明璋就先送您回去吧。”
崔芙这才发现外间已然全黯了下来,她脸上莫名有些臊热,方才慌乱一时忘了避嫌,还是他有分寸。
她点了点头,“多有叨扰。”
现在正值深冬,入了夜落雪就大了起来,谢清席撑着伞带着她出了院门,崔芙便开口道:“这里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他只披着件外衫,有些过于单薄,风吹雪落在他的肩头,更显的清姿明秀。
谢清席颔首,随后将伞递给了她,“风雪太大路不好走,你小心些。”
崔芙伸手去接,二人的指尖在一瞬间触碰又分离开,唯有余温尚在。
她目光落到他的左手上,柔声道:“你的伤找大夫看过了么?有没有好些?”
谢清席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一用力,伤口裂开,原本大夫包扎好的绷带又被血染红了些,他心情却不错,浅笑宴宴,“已经寻过大夫了,多谢您关心。”
崔芙点头,“那就好。”谢清席帮了她这么多,应该礼尚往来才是,想着回去的时候再送些补品过来,便踩着积雪往海棠院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姿不见了踪影谢清席才缓步回到了屋内。
他垂眸看着案几上的白玉杯盏,回忆方才唇瓣落下的位置眸色渐深。
片刻后云水推门而入,方才让他送的那封信重新被交回了谢清席的手上,
“回二公子,狱卒说知道崔家长公子与谢家颇有渊源,所以一直都没有对他上刑,现在就等着恒王发话,给他定罪。”
“恒王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您愿意帮他出谋划策除掉徐雍,他愿意卖您一个人情。”
谢清席把玩着那封信,漂亮的眸子里笑意淡了下去,徐雍是太子麾下的人,最是谨慎,要设计他并没有那么容易,棋差一招说不定还会将自己也折进去……
恒王真是贪心啊……
不过她让他救人,那自然是要救的。
他语气淡淡道:“这事我应下了,至于崔珩那里还是让狱卒给他上刑。”
云水颇有些意外的抬头,又听到谢清席轻飘飘道:“不伤及筋骨。”
若是不上刑,那雀儿怎会慌神往他手里钻呢?
他捻着信封的一角,慢慢放到了烛火上,火舌转瞬间就将其吞噬,只剩下一团黑灰。
谢清席掸掸身上的尘埃,又恢复了那温润清嘉,君子如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