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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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内,靖宁伯府。
伯爵长女萧冷忆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倦怠的容颜,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继而闷气变作怒火,问身后给自己梳头的丫鬟: 雪儿,楚子羽起床没有?
小姐心中有气,姑爷又要倒霉了!
雪儿如此想着,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嘴里添油加醋说: 谁知道呢?我又不在姑爷房内伺候,不过看他平日里的做派,就算起床了也是无所事事!
去,让他立即来见我!萧冷忆语气冰冷。
虽已成亲,夫妻两人却分房睡,至今未曾行周公之礼。
世上哪有此等事情?偏偏发生在了伯爵府!
半年前,消失了八年的楚子羽突然回到江都城,拿着一纸婚约来到靖宁伯府,要求按照约定与萧冷忆成亲。
楚家在八年前犯了大案,满门抄斩,楚子羽先是被靖宁伯私藏在府中,后来经由廉亲王营救,改为发配充军,侥幸活了下来。
当时淮安侯府正打算来伯爵府提亲,让淮安侯次子顾平之迎娶萧冷忆,却被突然出现的楚子羽横插一竿子,搅黄了这一门人人称羡的婚事。
府中上下包括萧冷忆在内,一致认为楚子羽如今家破人亡无权无势,应该强硬拒绝履行婚约,哪怕威逼利诱楚子羽放弃诉求也可。
但靖宁伯不知作何计较,竟答应履行婚约,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楚子羽必须入赘伯爵府,楚子羽自然答应了。
作为小姐的贴身大丫鬟,雪儿心知小姐极其看不上这个上门夫婿,自然也有样学样。
小姐唤你呢!雪儿不敲门,径直闯进姑爷房中,见到他趺坐在床上,也不知搞什么鬼名堂,讥嘲道, 大清早学和尚打坐嚒?你趁早出家,省得祸害小姐一辈子!
楚子羽睁开眼睛,笑道: 原来是雪儿姐姐,我这就去见娘子。
雪儿也不等他,扭身就走,腰肢摆得如同风中杨柳。
来到萧冷忆闺房,楚子羽问道: 娘子早啊,昨夜可曾睡得安稳?
萧冷忆朝镜中翻了翻眼皮,并不回头看他一眼: 自打与你拜堂成亲,我几时能睡安稳了?去把夜壶倒了,洗涮干净拿回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成亲半年以来,楚子羽不知给萧冷忆倒了多少次夜壶,早已习惯。
他二话不说从床下拿出白银打造的夜壶走了出去,神态安之若素,毫不在意。
楚子羽一来感念靖宁伯对自己的恩德,且另有重任在肩,二来相处日久,他发现自己打心里喜欢上了萧冷忆,所以对伯爵府施加的一切欺压凌辱逆来顺受,隐忍不发。
雪儿掩嘴而笑,心想: 一个男人得窝囊成什么样子,才会如此低声下气,还不如一条狗呢!
萧冷忆察觉雪儿发笑,愈发恼怒: 小蹄子,你也要气我不成?
雪儿急忙敛住笑容,专心梳头。不多时,楚子羽满手水迹走了进来。
刚把夜壶放在原处,就听萧冷忆说道: 今早母亲请了族中众人来商议事情,你也去听一听,但不能胡乱开腔。
楚子羽随口说道: 平时家族商议事情,不是不让我参与吗?这一回怎么允许了呢?
萧冷忆又气又恼,几乎掉下眼泪来: 府上出了大事,父亲病得厉害,二房、三房的人趁机作妖,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但凡你是个有出息的人,我们何必受这等腌臜气?罢了,我也指望不上你!
不再理睬楚子羽,梳妆打扮完毕之后,起身往外走。楚子羽默默跟随其后,倒像个小厮。
穿庭过院,快来到大堂前时,忽而听得一声娇笑: 姐姐,春寒料峭,你怎么不穿厚实一些?
说话的是萧家三老爷府上的千金萧冷薇,她相貌不及萧冷忆,穿着却是豪奢。
萧冷薇周身珠光宝气,绿萝裙搭配红缎子,肩上披着华丽的大氅。
这大氅用孔雀翎织成,五光十色,令人目眩。
又是五光十色的大氅,又是绿萝裙,又是红缎子,萧冷薇如同行走着的染料铺子。
萧冷忆贵为伯爵府大小姐,穿着打扮不算简陋,但与堂妹相比,却相形见绌了。
府上用度捉襟见肘,我只能节衣缩食,一切从简。哪比得妹妹如此命好呢?萧冷忆说道。
萧冷薇夸张地叫道: 何至于此,姐姐说笑了!
继而身体转动了一圈,得意洋洋地问道: 这件大氅好看吗?是长风托人从云南府带回来的,特意送给我,听说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萧冷薇嘴里提到的长风,是指江都城首富司马崇之子司马长风,两人已经订婚,择日就要成亲了。
萧冷忆明白堂妹在炫耀,敷衍道: 妹妹好福气。
姐姐,你也可以让姑爷送你一件啊!萧冷薇朝一旁的楚子羽努嘴,而后阴阳怪气地嚷道, 楚姑爷,你不会没钱送不起吧?
只要娘子喜欢,我也可以买给她。楚子羽说道。
萧冷薇情不自禁爆发出一阵笑声,异常刺耳,似乎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楚姑爷,你的月例银子大概三两不到吧?你攒钱买这么一件大氅,得到猴年马月去,只怕到时候冷忆姐姐已经人老珠黄喽!
萧冷忆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一边转身走人,一边厌恶至极地瞪着楚子羽,呵斥说: 不说话会憋死你吗?憋不住也罢了,攀扯我作甚,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
萧冷薇还在大声笑着,楚子羽凑到她跟前: 大红配大绿,俗不可耐!
你说什么?萧冷薇瞪大眼睛,却见楚子羽一溜烟跑了,咬牙切齿地咒骂,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楚子羽正要尾随萧冷忆步入大堂,忽而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抬起头来,却见阴沉沉的天宇上烟花绽放。
烟花四射,渐渐凝成一杆凌厉的长枪,蔚为壮观,久而不散。
时间到了吗?半年了,这一群兔崽子终于传来消息了。
楚子羽凝望着空中烟花,喟然长叹。
恰好萧冷薇追到他身边,听见他嘴里莫名其妙的话,挖苦道: 什么时间到了?是不是阎王爷在召唤你?
阎王爷要让我死了,我做了恶鬼,夜夜托梦给你!楚子羽说完,慌忙小跑着远离了萧冷薇。
走进大堂,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萧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萧冷忆坐到主家座位上,楚子羽挨着她坐下去,孤零零挤在角落里。
哟,看那个废物女婿,怎么有资格来议事?
休要理他,这种人就当他不存在!
也是,伯爵府上下都没人看得起他,让他来参与族中会议,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人们看着楚子羽切切擦擦议论一阵,不时嗤鼻一笑,而后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不再多看一眼,果真将他当作了空气。
不多时,四个家丁奋力抬着一张软榻走进来,靖宁伯躺在榻上,身形枯槁,一脸病态。
靖宁伯缠绵病榻已有三四月了,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多方医治无果,渐渐病入膏肓,痴痴呆呆口不能言。
伯爵夫人与小公子萧冷弘跟随在软榻两侧,等家丁们安放好靖宁伯,分别坐到另外两个主位上。
伯爵夫人发现楚子羽也在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你站起来,谁允许你坐下去的?没规矩!
众人哄堂大笑,楚子羽只得起身,与雪儿一左一右站在萧冷忆身边,活脱脱一个府中下人。
伯爵夫人愁容满面地说道: 诸位,今日叫大家来,是要告诉你们,府里遇到大麻烦了!周管家,你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