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采的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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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卿和两个女儿见电视重播中唐文采在镜头前无精打采,对他面无表情很不满意。沈思卿注意观察,却发现宋黛茜比较入镜。自信张扬的漂亮的确与众不同,那是一种前卫与古朴结合,一种说不出滋味游刃有余的美。人们是不好意思盯着宋黛茜欣赏的,从那神情里五官里谁都会感受到自卑、粗俗的滋味。宋黛茜有娇媚细腻的皮色、温柔亲和的脸庞、精明敏捷青春伙伴团先进分子的激情,又有成熟女性的稳重性感。在电视中,她的严谨推敲,每句话、每个眼神都能招来女人们的议论、骚叹和嫉妒。心理学家J•Cone的反效果定律通过宋黛茜的表演实践是对的。每个人碰上内心强烈需求却又因不具备不得不忍耐压抑的东西,所有的希望、渴求、欲念都变成忌妒的焦点。每个人尽力回避不足,却增长了奢望,又因现实真正存在,不断对比放大了自己的缺点。宋黛茜的表演假中带真,简直让人矛盾重生!
陈乃靖细心看了重播,她非常感激秦山电视台的直播,看着电视中平静的不亢不卑的宋黛茜,不禁阵阵鼻酸。唾弃辱骂,焦虑矛盾全让表妹承担,这好像有点不公平!自己先前不听她的建议,还排挤她,自己太…对,挺住。这时,无法抗拒仿佛一下成了公司无奈的理由。陈乃靖突然从病床上一下坐起来,她从宋黛茜的表演中得到了力量,充满果敢的对旁边的南宫伟道:
“万鑫不能就这样崩溃,十几年的心血不能付之东流,我不能倒下,要坚强,我一定要挺住。你扶我起来,走,咱们到公司转转,到现场看看去,快点,快给我找套裙!还有,立即给各个厂长打电话,也让高管们一起去看看!”
沈思卿在单位和小周、晓娜议论了半天万鑫的事,又听着她们赞扬了唐文采一番才回到家。她正在厨房里快乐的做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可可拉开门,却见一个陌生人一步跨了进来。来人戴着宽边黑框眼镜,高鼻梁,小嘴,白面净皮,穿了西装,提着一个黑色的大公文包。沈思卿上下打量,见来着面善,不像推销洗发水之类什么的,就把来人让进客厅。
陌生人是新开办的秦山技术学校的负责人。见唐文采穿着睡衣正在看报纸,赶紧上前和不解的唐文采紧紧握了握手,然后自我介绍道:
“唐校长,哎呀!我们可是老对头哦!”沈思卿听言紧张地回身,仿佛来人是刺客一般。
“开玩笑,开玩笑!呵呵,新元又强又大,弄得我们一点起色也没有,我们技术学校简直是忘尘莫及呀!”来人主动坐进沙发里,放下了包。
“初次见面,打扰打扰!我和嫂夫人一样也姓沈。新开的秦山技工学校就是我的,就叫我小沈吧!你这么忙,咱就不饶弯子,今天我是打听清了西天,特来取经的,我们太困难,恳请您指教呀!”
“沈校长,哦,我有什么经可取?”唐文采见来人自然熟,也就没给倒水。
“新元半年上轨道,一年市里挂了号,现在又新建综合教学楼,这些举动秦山城谁人不知!您又荣升秦山职业学院副书记,上了电视,讲专题。学院大教授亲自指导新元的发展,能不好吗!说实话,这半年,我们虽做了最大的努力,可到现在,哎!一塌糊涂!我们的学校仍处在半闲置状态,一点希望也看不到呀!前几天听一位教育局朋友谈起,我才如梦方醒,只硬件可不行,那是些表面东西。我的意思是,我那边最需要的就是像您这样的带头人呀!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来找您,我们多希望您能给我们指导指导,最好能兼职做做职业经理!”
“职业经理?我吗?”唐文采想起苏宁,这次倒成了自己,不觉笑起来。
“去年见新元发展迅猛,我们几个公司就联合组建了一个技术培训学校,还在市政府后边征地盖了综合楼。本以为这么好的硬件设施,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学生还不全到我们那边。现在看来,大错特错,因为投资太大,生源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几个股东已打了退堂鼓。思前想后,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向你来请教学习。我也想办高三复课班,还想进一步做高一高二初中小学的课外辅导、艺术辅导,可专业老师太缺,根本就不可能配齐师资,最大的问题是我们都是教育外行,最缺一个懂管理、懂教育的负责人!哎,您在新元,我们被压着怎么努力也白搭!我们调查过,一中、二中、实验就是看你的牌子。唐校长,你说让我怎么办?您现在是教育家,积累了很好的民办学校的经验,我们想…怎么说呢,我们想请你过去给我们掌掌舵。我们商量好了,您也算技术学院的股东,有什么条件完全可以再提!如果您过去,加上那边的校舍、环境、设备,绝对会比现在的新元效益好!”
“你们要挖我?这,恐怕不行,我现在主要在秦院上班,又有几个负责的事,算是比较忙,忙不过来呀!”唐文采实在太忙,有点累怕了,哪还有心思考虑接这活。
“兼职就行,过去指导也行,算股份的!我知道您直接过来不大可能,兼职指导应该可以吧,只要您答应过来指导,给我们引引路,扶我们一把,我们将感激不尽呀!我不敢奢望和新元平分秋色,大家有口饭吃就行!”
“我实在是太多事,请你另寻高明!不行不行,谢谢您,我直接没时间!”
“您再考虑考虑,我们在秦山城的中心,对你们也是有很大威胁的。如果您出面,我们联手,也算共同承担一些利润和风险,合作共赢嘛!我不建议排斥竞争,而是希望合作共赢!对了,这是我们学校的一点意思,算是给您兼职指导的预约金,如果愿意,我们签正式合同!呵呵,当然,你不用丢秦院的职位,新元带着更不必说,也就是抽空到我们那边兼一下职,帮我们把中小学课外培训搞起来,教师选聘把把关,决不会影响您现在工作。年薪股份等咱们都可以谈!只要您答应,都可以商量!”唐文采刚要把钱推回去,沈思卿从厨房跑过来挡到他们中间道:
“这个可以考虑考虑的,就是兼职嘛!时间总能挤出来,那,那什么时候算开始呢?”唐文采忙阻拦道:
“学院这几天老开会,我有三头六臂吗?”沈校长嘻嘻笑着站起来道:
“谢谢,没问题的,到时候联系,一言为定!唐教授年富力强,一定没问题的。请尽快给我打电话,到我们学校指导指导,这是我的名片,再见,再会!”来人立即起身,放下几张名片,退向门口。唐文采拿了名片扫了一眼,看了一下红包,又白了沈思卿一眼,懒洋洋把客人送到了门口。
万鑫集团各公司的经理们听南宫伟介绍电视采访非常成功,均默默无语。憔悴的陈乃靖强打精神领着大家转了各个车间,看着已凝冻的设备,她慢慢回身对大家说:
“如今我们遇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困难,在这个关键时候,每一个领导干部不能倒下,我们每一个职工成员不能气馁,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帮公司渡过难关,我,我谢谢大家啦!”见大家都严肃的面无表情,陈乃靖已经止不住眼泪,她深深给大家鞠了个躬。各公司工人见陈乃靖拖着病体抚摸化工设备均深受感动,立即带着准备拼搏的眼神四散到了第一线。
陈乃靖送走大家心情好了些。她不顾疲劳强带笑意又让宋黛茜陪同一起到舅母家商量对策。梅夫人满脸气愤,大家更是心情郁闷。陈乃靖谈到公司发展的破败,心里难过,又掉下泪来。梅夫人健壮,努力劝了一会儿,又数落了南宫伟一番,也对陈乃靖平日对表妹的苛刻说了自己的看法。最后梅夫人又给远在外地的沈书记打了电话。
万鑫集团的整顿是必需的,也要大刀阔斧。应了宋黛茜的话,精诚团结才可能有一线生机。舅舅万分着急,不一会儿,他的几个老部下也到了家里。梅夫人亲自下厨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家宴。大家互相鼓劲,一团和气,充满了和谐的亲情,每个人都激动万分的表示尽全力支持万鑫,梅夫人这才安慰陈乃靖回去休息。
送走几位领导,陈乃靖主动为宋黛茜打开车门,充满歉意的道:
“黛茜,先前都是表姐不好,不该急功近利,不该独断专行。从今天起,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多给我提意见,我们姐妹同心同德,共度难关!好吗?”说着说着,陈乃靖又掉下泪来。宋黛茜认真看了看陈乃靖的眼睛,见表姐异常真诚,微微笑了笑。女人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诚恳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傍晚,陈乃靖的舅舅沈书记从西部城市风尘仆仆赶回来,详细了解了1104事故整个过程,又进一步邀了先前的上级认真分析了万鑫现在存在的问题、现在的难处和发展的突破口。秦山市委市政府各口上的负责人都看了黛茜出色解释的直播。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按宋黛茜的口吻,界定为自然灾害,人力所不能及,只有不是主观才能让上面的决策者高抬贵手。看在秦山发展的大计上,看在万鑫上千员工饭碗上,看在万鑫联合的十几家化工企业的存活上,怎么也得给万鑫集团总公留条活路啊。
又过了十几天,1104调查报告出了新结果,更上层的领导认真听取了马书记的汇报,又听说万鑫、胜利、永利等化工区几千员工要闹事,也留了活口,说看看情况再说。这时,南宫伟的叔父也从京都赶到了省城,各种斡旋全面展开。
民办新元学校通过一年半的高速运作,已构建了一整套成熟的教育教学管理制度:老师教学管理办法,教学评比办法,学生管理办法,总务后勤管理办法,食堂商店管理办法;突发事件第一责任人制度,安全疏散制度等,所有材料全部分章按类整齐放在唐文采新添加的文件橱里层。自从进了秦院的书记室,唐文采已没法再给新元上数学课了。苏宁开始还调课,后来干脆要求再聘一个年轻的专职数学老师。唐文采顺势以学校、实验室、学校外交必须面对很多人为由满口答应下来。
收了秦山技工学校的预定金,唐文采有些难以把握和新元的关系。他偷偷到技工学校新校区考察一番,建议沈校长增加小学特长的辅导,这样也避免和新元形成正面竞争。接着,他又帮忙给新的技工学校招聘了一批骨干教师,还给领导班子开了一次培训会。唐文采怕这事让吴守南、苏宁、陈乃靖知道,矛盾的不知该怎么平衡各种利益,就不再到技工学校露面。沈校长倒大度,先支了一年的薪金,也不问唐文采何时来指导,说随心就行。唐文采根本没心思做业务上的事情,却以忙应付所有的人。正是,一个人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交给别人,随波浊流也就在所难免。也就是说,没有坚定的意志,终将会让自己游离漂移,变成一个恍惚的人。
陈乃靖的未婚夫南宫伟因为几个事故十分沮丧,他埋怨了黄炎仁、齐亮、郭军一顿,又重新静下心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厂开始重新发展合金事业,也算从侧面全力支持万鑫集团的重新整合、发展。因为唐文采现在也算秦山城稍有名气的公众人物,结交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倒经常约南宫伟等人到处交际,没想到,这时的南宫伟竟利用各种借口回绝了几次。唐文采感觉意外之余又觉得自己堕落了很多,可半醉半醒之际,他又认为也不错。吃喝玩乐虽消磨人的意志,但容易混日子,新朋友们在一起醉生梦死,酒精最能掐灭脑细胞的胡思乱想。大家还是互约,谈笑风生的酒后倒避免生出蹉跎岁月的感慨。这些混乱的缘由导致唐文采经常喝醉,甚至他有了些瞧不起黄炎仁在校园亲自搬砖流汗。如今,唐文采对自己的事务缠身无可奈何,又觉得自己重要的意气风发,有点上了欲望的船行驶在大海中飒爽英姿的意味。
《科学杂志》上唐文采的文章传播很快。唐文采主持的实验室推出的一系列成果引起省城几个电子商人的高度关注,一个一起合作见钱眼开的省级科研机构嗅到收获前的气味,立即通过教育厅的直属领导和吴守南密切接触起来。最终,竟把秦山科技公司排挤了出去,唐文采初步签订的合作意向书也做了废。他们暗中预支了部分资金,而这资金没流向秦院的对公账户,直接转到了唐文采和吴守南的工资卡中。
秦山职业学院的王书记听了上级领导对秦院实验室成果的高度评价,见自己遴选的领导干部不负众望,也激动地再次慷慨拨款,要求吴院长把电子与科学学院的实验室做大做强。吴守南院长信心百倍拍着胸脯道:
“有王书记、有唐书记、省教育厅的大力支持,绝对没问题的!”
唐文采收到信息,见工资卡里多了省城某个公司提前支付的预付款,忙出了秦院南门。他先通过银行给老家汇了款,又存了一个十万的定期,藏在新元办公室一本教师管理学的厚书本里。到了新元,唐文采突然想起前几天可丽的舅妈买房时没有嫌赞助的少,很让沈思卿意外,又觉得装修、家具还得是一笔不小费用,就匆匆回银行又给转了一部分。
沈思卿见唐文采公示了副书记,听哥哥说唐文采又给转了部分装修资金,一下子又感觉良好起来。她欣喜之余,趁到省城开会给唐文采买了两套正规的西装,还买了两双完全一样的黑皮鞋。如此,两人算是不计前嫌,破镜重圆了家庭。
肚子冗起的紫曼收到唐文采的资助后,立即辞了金尊酒店的职位,也没再给新元、秦院打过电话。过了一段时日,忙乱的唐文采就渐渐忘了紫曼这回子事。
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秦山市的教育事业也欣欣向荣起来。秦山市政府调研后决定提高教师的待遇,先给全体教育系统职工提高了各项补贴标准,还和发达地区一样,指示各乡镇、各市属学校自筹资金进行校园标准化建设,以改善办公条件,努力创建花园式学校。而后,又多方筹措设置了专项奖励基金,鼓励职业学院和民办学校快速发展,从而提高秦山市全体人民群众的文化素养和在全省中的形象。各地政府、中小学校、新元民办学校接到红头文件,借机开始大造声势。每个部门拆迁合并、盖新校,师德考核、招聘高素质教师均行动起来。秦山不久就掀起重塑教育形象,建设高质量学校的文化活动。
唐文采在电视台的科技讲座虽不算成功,也算成了教育名人。他不断收到中小学的邀请,有让唐校长当科技名誉顾问的,有希望他领导的科技小组到学校帮助完成信息化建设的,有请唐教授务必抽时间给秦山市未来的孩子们搞搞科研小讲座的。关心下一代是最难推脱的,唐文采接到可丽所在小学校长的电话,立即爽快答应。不但要给这所小学生主动当信息技术教学指导人,还让刘武学整理一个针对小孩子有兴趣的小科技活动,准备给包括可可丽丽在内的孩子们搞一个科技小比赛。
刘武学已很久不到新元上课,管理培训部更不用提。他基本完成唐文采的实验室任务,却惯性离不开了网络。于是,借着还要完善数理程序的漏洞根本不到新元露面。听唐文采安排他搞儿童能明白的科技小讲座,刘武学非常不情愿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道:
“唐院长,你现在身兼两个书记,一个校长,一个主任,干脆让我给你当秘书。我得提个小要求,你还好意思让我回秦院上课?新元我也不去,苏宁总找我,我看你干脆停我课得了!”
“你可别要挟我!新元的课时费苏宁负责,不上课怎么给你算工作量。人家是职业经理,我怎好意思越权!至于咱们院里,还有老吴,他这老领导,我好意思?”
“你就好意思指派我!我又不是团员,也不属办公室,去年让老吴骗了去新元,今年你可别骗我当小秘!”
“咱俩这关系,你帮我还提什么条件!”
“唐书记,别以为你是秦院书记就命令我,秦院的大官可管不了我这虾兵蟹将,我不吃这一套!”
“你看看,刚才不是说了,咱是什么关系,一起打拼的兄弟,我什么时候把自己当书记了?”
“呵呵,有这句良心话还差不多!那我弄简单些,好玩点,讲座的时候,你别和电视上一样严肃。你得吹,你看那些所谓的专家,就算那天的郝局长,那德行!胸无点墨无所谓,你得能瞎白活。你要能吹嘘,我看秦院的书记明天还真说不准就是你的!”
“别胡说,王书记多年轻!咱们算兄弟,不讲那一套!”
“哼!说得好听,兄弟!那次,书店的礼品怎么没有我的份?”
“啥时候?哦,就那点鸡毛蒜皮的事!苏宁给了教务处,我怎么好意思分,你还关心那点小玩意!”
“那点玩意!我是看对我啥感情,东西给我也不定要!呵呵!对了,告诉你个事,通过研究无线屏蔽防火墙,我学会了设置防止外部入侵窃取平台数据的隔膜数据网,非常坚固,为此还赚了一笔小钱哩!”
“什么?有人窃取我们的成果?”
“现在还没有,有几次骚扰,都被我搞定了!我们的隔膜网十分强大!犹如武林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你,嗯,好!能通过网络赚钱好啊!”
“我还编了个跟踪的插入小程序,攻击我们系统的那小水平,反而被破坏,最少搞得他们瘫痪几天!哎,还得申请部分电脑周边,手提必须配,好随时随地输出自己的想法,这个你得批个条!”
“咱们这么多电脑,还需要新的?我不怕混用,你用我的就是!你是不是弄了个黑客?”
“是明客啊!正大光明承认是秦山职业学院信息中心的,有人还要贿赂我,让出卖你的软件呢!”
“啊,你…这是学院的版权,你可别胡闹!手提电脑我尽快落实,你可别乱来啊!”
“我不傻!不过,人家把钱送到门上,不知吴院长要不要,这可说不准!所以,核心技术,建议只能我们两个人掌握,绝不能告诉老吴。这样,不是我出问题,当然…呵呵,现在软件上市得有个大公司包装代理!不知道秦山科技和你谈得咋样了?我觉得不能等了!”唐文采静了静思路,想着已经花完的那些投资商的红包,慢慢道:
“这合作开发是学院的事,嗯,我认真琢磨琢磨,你就安心准备当技术顾问吧!”
唐文采见刘武学提交的科技专题课件只适合在有电脑的报告厅中讲解,就婉言回绝了几个中小学开校会讲座的邀请,但,为了表达自己特别关心秦山中小学生的发展,只要学校提出,他又主动充当顾问,还到各校提“育秦山英才,秦山发展从娃娃抓起,创秦山教育品牌,做教育排头兵”等的毛笔字句。各中小学见唐书记如此平易近人,也就经常和唐教授沟通。座谈无非是吃饭拉关系谈合作,也无非是夸赞秦院、新元高瞻远瞩,秦山职业教育、新元复课学校充满希望等。又因秦山职业学院初步独立比秦山市教育局级别更高,教育系统有烦心事竟找唐书记协商,好像要以级别压制秦山市教育局的意思。于是,通过和大家一起吃饭交流,上下串联,唐文采进一步理顺了各中小学和秦山技术学校、新元、秦山教育局的关系,也为秦院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唐文采提给秦山技术学校培训中小学特长生的计划也得以顺利实施,沈思卿据此还真拿到了一些股份。
听着上至教育局下至中小学校长的恭维,唐文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不少,脸也光滑了,他还自认为秦山教育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哩!于是,唐文采也学会了在酒桌上大包大揽,各校学生免费到秦院参观实习,秦院的综合演播室、体育馆、所有报告厅各种设施设备免费为秦山的中小学开放,全部免费,秦院负责接待,一分钱不用花的豪言壮语也不经意间就溜出了口。
期间,新开的秦山技术学校还真使用了秦院的一个车间实践,唐文采拼了老脸借用下来,真为自己暗中入股兼职的培训省了不少钱。新元的培训部使用秦院的资源完全免费自不必说。
又过了几天,国家科学年会在京都正式召开。唐文采代表秦山职业学院,代表为数不多的职院实验室参加会议,并做了典型发言。
借着参加学会,唐文采带着刘武学好好玩了几天。在饭桌上,唐文采借着酒精和热血与刘武学交流感情,假心假意让刘武学继续开发、整理、升级成果,为软件的商业化进一步做准备。刘武学见作为秦山职业学院副书记的唐文采信誓旦旦真把自己当兄弟,也异常感动,满口答应,还喝醉了好几次。
回到秦山,刘武学很快制作了精简版实验成果说明文件,而后结合中小学教育教学实际进一步潜心研究数理程序、验证程序的科学性、可操作性,并专心准备做该软件的技术指导,一点没了跳出秦院的意思。
转眼,元旦又到了。几个秦院附近的小学邀请唐文采吃饭。饭桌上,校长们问能不能在元旦前一天晚上,借秦院演播大厅举行个元旦联欢会。唐文采喝得高兴,当即拍着胸脯,和吴院长一样哈哈大笑,爽朗道:
“这个当然是没问题!学院的联欢会不推迟就提前,绝对要给孩子们让路!我们学院还打算提供几个节目,视频录制等交给我处理就是!”大家见唐书记如此慷慨,个个奋勇饮酒,最终都醉得一塌糊涂才算罢休。
深夜,已喝得迷迷糊糊的唐文采刚脱了鞋,南宫伟突然焦急的打来电话。他语无伦次,心急火燎道:
“老唐,小陈已到医院!你在哪?黛茜在盘山路上出了车祸,秦岭深处,车翻到了沟底。医院说还昏迷不醒,正在急救,我喝多了,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什么?什么?什么?不可能!”唐文采一下跳起来,酒精犹如掀开高温的锅盖,从脑中蒸发的无影无踪。是啊!他们用忙敷衍多久没见了。自从成为秦院的副书记,唐文采再也没到秦院的教工食堂就过餐。也许宋黛茜回了金尊酒店办公吧,那各自忙乱的生活,哪有相见的交集?是忘了吗?唐文采一点不打听宋黛茜的消息,宋黛茜一点唐文采的信息也不问。那种平静中拿起电话又放下的犹豫,有时会同时出现在默默坐在椅中发呆的两个人中。
唐文采一边穿衣服一边夹着电话急切的问。他一下想起玉佛口的祈祷:宋黛茜牵着他的手气喘吁吁穿过密林,来到一个巨型天坑边沿,她整理了一下稍显杂乱的额头长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唐文采见宋黛茜的睫毛不住地抖动,嘴里念念有词,他猜不出宋黛茜暗念什么,这里根本没有收费的保安,也没有防护的栏杆,四周空旷无人,天坑深约有三四米。在四周松树的遮掩下,黑乎乎不知下面情况。唐文采正要重新揽腰看宋黛茜是不是回绝,突然,冷不防,宋黛茜纵身跳入那个所谓的玉佛口中。唐文采还没祈祷,探身拽,却拉个空。宋黛茜已经跌入厚达一米的树叶里,浑身枝条。她仰头哈哈大笑,无邪的盯着唐文采。宋黛茜大声让唐文采快许愿,念三遍玉佛保佑再跳。唐文采有点恐高,仍来不及念咒祈祷,一下跳到宋黛茜的身旁,紧紧抱住了宋黛茜柔软的腰肢。
“哎!都因公司太忙,没白没黑,都怪陈乃靖!让她三更半夜检查什么罗杰的储运问题。看,在回来的路上,一个老头在路中间骑三轮车,那个破三路车连个征兆也没有就停了那里。天那么黑,一刹那,不能撞人呀,黛茜紧急刹车,山坡太陡,就…听说,三轮车前面放了两块大石头,这个鸟人,车撞到树,翻到了沟里。那个死老头也不救助,吓得跑了。还是胜利化工厂的工人路过,才报了警!”
“你赶紧过来接我,在小区东北的路口,快点!”唐文采使劲洗了把脸,粗拉的刷了一下牙里的酒味。他没回头,和沈思卿说朋友出了事,让可丽赶紧睡,急忙出了门。
唐文采抵着额头,默不作声,他仿佛找到了沉醉的缘由。他是讨厌随波逐流的,是不愿意这样混交往的,自己沉溺于交际,应该承认,情结完全在自己!混在茫茫的人海中有意义吗?还有那难以逾越的情感,必须压抑本性的惆怅,是要面对现实必须更正的邪念!那情那意来得那么自然,来得那么无法回避,没有一点方法躲藏!可自己又必须回避!不麻木自己能怎么办?
陈乃靖和一个主治大夫在前面焦急万分的疾走,南宫伟拿着衣服手包一边小跑一边皱眉,唐文采面无表情紧紧跟在后面。还好,汽车的气囊全部打开,保证了宋黛茜的前胸、头、四肢没受到挤压,但挡风玻璃随着车顶的挤压全部碎裂,一根松树枝混着玻璃恰好插到宋黛茜的左眼上。宋黛茜的鼻梁被碰断,右手指食指骨折,额头上的玻璃划痕倒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说,戳破了玻璃体实在无法恢复,鼻梁需要接软骨,手指倒好办。
当见到宋黛茜插满管子从手术室推出,看着包裹着头昏迷的宋黛茜,唐文采再也忍不住,一股无名的心痛突然让他泪流满面。
唐文采刚坐进秦院的办公室,老吴的陈夫人突突跑了进来,陈夫人皱纹开裂,满脸笑意道:
“老唐老唐,告诉你个好消息,呵呵!你一定猜不到!”唐文采摆弄着刚送来的秦院各种书信和文件,面无表情道:
“陈姐,这么多新闻,我觉得你该调到校园广播站,对了,吴院长,高教授的补课费给了没?”
“你不愿听?我还想让你当大媒人呢!”
“又给谁撮合,我可不敢当!”
“搞个明媒正娶的形式,人家早住一块了,咱们就是弄个公开!”陈夫人见唐文采没什么兴趣,不再卖关子:
“陈刚和苏宁下周六订婚!邀请您当证婚人,你有没有空?”
“什么?”唐文采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这太突然,他见老吴老陈都一惊又缓缓坐下。
“陈刚和苏宁?什么时候?”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不是秦山公安局有块地要集资建房,一个朋友急需钱,房子号转卖,我们就给陈刚出了首付,新房都快盖起来了!人家小苏说,房子得写两个人的名,这不就…!”
“哦,是这样,好,好!”唐文采忙掩饰失态起身找茶杯,他思虑着,苏宁陈刚!这新元以后会…南宫伟进入万鑫的这段时间,出了多少事?唐文采不禁担忧起来,陈刚会出什么乱子!陈夫人见唐文采瞎转的样子,扬扬眉毛说:
“这证婚人非你莫属,你可要早到!”唐文采赶紧点点头,还故意拿出便签,在上面认真写道:
“苏宁,周六,订婚,证婚人,出席。”
开了一下午会,安排好各项杂事,天已黑下来。唐文采没吃饭,从新元折进秦院,穿过万鑫商贸部,走过泌河桥,出学院南门直往医院而去。刚才南宫电话里说宋黛茜的第二次手术比较成功,已住进病房,下午还自己上了厕所。唐文采不知道想什么,就是一心想立即看看宋黛茜的样子,手术顺利到什么程度,到底眼睛鼻子如何等等。
进了病房,却见室内空无一人。唐文采转回身忙给陈乃靖打电话。宋黛茜又在抢救犹如晴空突然一个闷雷,把远在秦矿小区的吴守南、陈夫人都震瞢了。在急救室门口,南宫伟紧紧抱着陈乃靖的肩头,大家谁也不看谁。唐文采慢慢坐在侧面,因血糖变低,差一点昏倒在地上。
“是真的!”
“多亏发现的早,已脱离生危险,命是保住了!可…不是自杀,绝对不是自杀!就是吃错了药,吃错了药!”
“可,药,这么多,嗯!应该是吃错了药!”南宫伟一边安慰一边轻轻抚摸着抽泣的陈乃靖。陈乃靖满面泪痕无力的倚在南宫伟胸前,时间好像凝固在了那一刻,突然,陈乃靖自责起来:
“都是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陪她,她还这么年轻,我怎能让她照镜子呢!啊…都是我,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姨妈呀!都怪我,让她去检查化工区,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眼瞎的应该是我呀!”这时,梅夫人也到了,她抑制不住悲伤,又见陈乃靖满身疲倦全部写在脸上,一条条细纹在抽泣中爬满了她的眼角和额头,呜咽着道:
“小靖,你要振作,万鑫刚有起色,还需要你撑起来,黛茜会好起来的!”
唐文采听不清梅夫人和南宫在说什么,他昏昏沉沉:这不可能!病房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致命药?不可能!是黛茜?可,不是她她在哪里?唐文采在等待中煎熬,幻想谣传一下会破灭的时候,那刻骨铭心的痛随着抢救室的门大开,还是突然现在他的眼前。手术车上直挺挺的宋黛茜紧闭着眼,输着氧气的嘴巴惨白的微弱的喘息,那晶亮的点滴像一股冰冷的水注,顺着唐文采的头顶一直滴,滴,滴,直滴到他的不敢喘息的心上。宋黛茜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已结了痂的血条犹如一道道裂痕割着唐文采的心。唐文采无力的跟着手术车,隐约感到那份没有发出的情感像攥着的氢气球突然断了线,而后飞,自己腾空而起,在抓不到的天空飘飘荡荡,渐飞渐远…陈乃靖扶着车身,紧咬着嘴唇,嘴角慢慢渗出血来。
在重新布置的科学院综合办公室里,唐文采静静坐进先前的吱吱呀呀的旧座椅中,他轻轻打开邮箱,掐灭烟头,两眼无神的看着。陈夫人正和老杨夹叙夹议对万鑫的事故,宋黛茜的受伤评论着,各种版本的秘密犹如亲身经历从老陈嘴里如数家珍的讲解着:什么单亲家庭,什么药物痴呆症,什么因污染事故遭到死亡家属的暗算,什么要替代陈乃靖!唐文采认真盯着屏幕,假装什么也听不见,他慢慢移动着鼠标,装作大度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邮件的宋黛茜摘发了一些祝福的诗,而后把自己修改了无数次的还没发出的婚外情的表白用了‘永久删除’。
对唐文采而言,爱应该是来过的,因为至少有那次心贴心的玉佛口拥有,虽然那么短暂,却也刻骨铭心,光彩夺目,那犹如从天而降,接着离去的暴风骤雨,又像震撼的严风扫叶一样无影无踪。直抒胸臆和借诗人的词句表达情感现在都是柔弱的,宋黛茜也许永远也不会看到的。南宫伟来电说:
“黛茜虽脱离了危险,神经好像受了刺激,她需要到没有刺激的地方疗养,小陈已经安排了几次整容手术。”在电子相册中,依次删除到最后一张照片,唐文采的手突然抖着停住了:那是宋黛茜泌河上一张稚气的弯着身子撩水的嬉笑像,四周模糊,她的一双明眸晶莹剔透,无私无邪!唐文采鼻子一颤,突然想起普希金的诗:
“我爱过您,也许爱情在我心中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愿她不再扰乱,我丝毫不想使你悲伤。我爱过你,默默无望,毫无建树,为自己的羞怯和忌妒而备受折磨,我爱你是如此真挚温柔,但愿将来的那个他爱你和我一样!”久久地盯着,唐文采以为他从来没拍过如此得意的艺术照,他一直放到办公桌面一个多层的文件夹里,有时甚至不敢正面…心痛是平静的。唐文采又认真看了一眼那张笑容灿烂、张着双臂的可爱身影,他手指放在鼠标右键上,点到宋黛茜脸庞的每一个部位都有些颤抖。唐文采找出电子橡皮,从下面开始慢慢擦,横向擦,竖向擦,从手臂到脸到眼睛一点一点擦。最终,随着嗡嗡地,急速升空的飞机载着宋黛茜离开机场,离开唐文采的视线。一切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老杨轻轻喊了唐文采两次,见唐文采没回答,就拉着陈夫人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唐文采没给宋黛茜送行,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会传递难以回避蔓延的绝望,他怕带给宋黛茜或许是自己刺激。唐文采抬头看着飞机呼啸着离开秦山城的上空,苦笑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不可理喻、晦涩,他还不能相信宋黛茜已经离开。这正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面网,中有千千结。
“难道有一种人会因为突如其来毁掉的容颜完全抛弃爱吗?这是爱?这么脆弱?不可能,爱到底是什么?”
诗云:客岁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