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夫人求不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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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运气够好的啊都这样了能还有人保。”
监狱钢铁的大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狱卒脸上一道刀疤,色眯眯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虽然憔悴可也看得出几分姿色的女人。
傅静之愣了几秒才扶着墙撑起来一步步往外走。
在这里足足半年,她瘦的已经皮包骨一般,进来时候穿的苏缎旗袍已经破烂不堪,脚下更是鞋子都没有,许久没有走这样长的路,腿已经不大听使唤,一段路走的磕磕绊绊。
等真走出去,外面二月里的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吹透了她,她的双眼有些受不了外面阳光的眯眼。
恍如隔世。
分别的那一天李慕南说让她先跟着女眷出城往西去,到重庆等着他,他折回去有要紧事。
她没有阻拦,知道也拦不住,只让张妈把家里最大额的金圆券都塞给他,叮嘱他千万小心,后来再有音信是他已经跟白美薇一起去了法租借暂避。
倒是她被举报,以通敌的罪名被投入监牢。
等见了李慕南,她得重新盘点一下家里的产业,看留下的还有多少,李慕南从来不管账家里都是她在营生,生活还要继续,乱世人能太平就最重要,千金散去也不可惜。
这样想着,抬头去看,监狱外面青石板的大街上却没有李慕南的影子,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边,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家里的老佣人王伯。
王伯快步过来,远远看着她仿佛是认了半天,张口却欲言又止,终于是试探着问:“小小姐?”
傅静之一怔,左右看一眼,问:“广原人呢?”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慕南字广原,她是李慕南的原配夫人,再如何操持家务也是有功无过,就算李慕南跟白美薇两个人神仙眷侣可也不至于这样怠慢了她。
除非……
她极力的稳定心神,可现在身形虚弱,身形摇摇欲坠,站着都艰难。
“少奶奶,少爷让我给你的。”王伯面露难色,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狭长的锦缎盒子递过来。
支支吾吾才又说:“少爷说您在重庆有安排,说就算是乱世以您的能力只要避了锋芒一定能平安,可白小姐她娇弱不能没人照顾,他得照顾白小姐,他说今生今世两人再不相干。”
傅静之有些木然,仿佛听不懂马副官说的话,半天才伸手去接那方盒子,可手却不住的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
里面却是一方纸张,白纸黑字,休书。
傅静之呆住,看着手里的休书,一动不动。
握着休书的手却不住的在颤。
三媒六聘,她是他的正妻,当年的聘书一如现在的休书那样文采飞扬,诉说着今生今世。
“少奶奶……”王伯看她呆立,忍不住多说一句:“您保重身子重要,您这是何苦啊。”
是啊,她这是何苦啊?
何苦嫁给他,何苦替他操持家业?
何苦执迷不悔,何苦如此不留后路给自己。
“他人在哪里?带我去。”傅静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森森的冷。
她抬头凝着王伯,眸子里是死寂的黑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已经看不在她的眼里,她已经是一缕游魂。
王伯避开她的目光,觉得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可怕。
他们的这位少奶奶一贯的雷厉风行,从来拿捏事情利落,总是一语就点透最关键的点。
所有人都敬她、怕她……
可是……
王伯叹一口气,努力的组织着措辞,终于是说:“少奶奶,您就别再管李家的事情了,李家根本对不起您!你管他做什么!没有您他那样花钱法能过几天好日子!”
傅静之目光漠然,她知道,她当然都知道,可那又如何呢?
她要去到他的面前问他,把这张休书甩在他的脸上问他!他凭什么觉得可以签下一张休书就躲的干干净净!她傅静之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他如珠如宝的那个人,而是被他这样弃之如敝履。
“带我去。”傅静之冷静出声。
她把休书好好的叠放起来,拿在手心里,她看起来已经全然控制住了情绪,已经在计较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王伯看着她,终于说出了一直不敢说出口的事情,颤声倒:“您可知道您在牢里的半年,夫人她……没了。”
*****
生死相隔。
就像是一条看不到的线,把所有曾经爱过的痕迹全部的凿刻在墓碑之上,对方再也不能回应,再也没有温度,一切湮没于一杯黄土。
小时候的牙牙学语,母亲总喜欢让她坐在膝上环抱她,母亲三个孩子里只有她有这样的待遇,所有人都知道,母亲最疼的就是小女儿静之,一直亲自教养。
一切好像根本不曾发生过,恍如梦境,让活着的人遭受凌迟之苦。
大大的奠字,饿殍满地,一众潦倒的坟茔之中,还有一块石碑墓碑已经是非常难得。
一路跟着王伯过来的时候,转了车,走了许多路,她都木然,因为她觉得一切一定是梦,周围的一切一定都是不真实的,她一定是在监狱里做梦了,梦到自己被放出来。
一定是如此。
可是看着那方墓碑,看着上面的字,心里骤然的疼痛一遍遍提醒她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血淋淋的现实。
傅静之伸手去扶住墓碑,用干枯如同树枝一般的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拂去尘土,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上面的名字,她的手本来就冻裂,现在更是因为根本不惜力,在墓碑上划的自己手上鲜血淋漓。
鲜血染红了墓碑上的字,她一遍遍的看,终于是确定上面真的是傅谭氏三个字。
“您的两个哥哥离散,生死不知,老夫人一听说您入狱着了急,去法租界找少爷,想让他找人救你,被少爷的新媳妇差人打了出来。”
“她一个小脚老太太能有什么办法,心里又着急,被人骗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卖了老宅筹钱救您。”
“现在宅子不好卖,她折价出手,可又没人敢接救您这差事,都说是死罪,要不就是要个大价钱又不做事,老夫人气病过世,办丧事的时候才有以前的故旧,上官家的,西南现在都是他家的地盘,很有权势,他打了招呼才让人带您出来了。”
……
王伯在墓碑另一侧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悲从中来,低声念叨着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现在墓碑前站着的这个瘦弱的好像离了魂的女人到底听进去几分,只是尽责的在复述。
傅静之的世界,现在倾盆大雨,天地都是晦涩。
她的眼底空洞。
母亲对最疼爱的女儿全部的爱意和期许有千斤重量,压在傅静之的心头,她知道母亲焦急殷切的模样……她现在连呼吸都痛的难以抵挡。
这样站着,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母亲,是静之不孝。”傅静之跪下,纤弱的身子长拜下去,额头一下下的砸在地上磕头,“咚咚”作响。
地上是泥土地,却有碎石。
她不管不顾,磕的额头上血流如注。
好像个疯子一样。
她想的却是其他的。
她想这一幕是多么的眼熟,一如她当年带着盘缠私奔北上去找李慕南,路上被外公家里人差人捉了回去。
那一年,在家里祠堂前面她就是这样重重的拼命叩头,求母亲成全。
母亲驳斥她,她气急还说了她本来就姓傅,不用姓谭的来管她这样的话。
母亲当时脸上错愕的表情她至今依然记得那样清楚,好像是万念俱灰了,被最亲近的人捅了刀子,那样诧异那样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