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金玉珍家院子里空无一人。
院子边上整齐码放着十来根碗口粗的木料,院子中央两只木马角上还架着一根木料,地上堆着一些散乱的木渣。
金玉珍到了院子里,四下瞅了瞅,来到院子另一边,松开一只背兜肩带,身子稍稍倾斜,背兜顺势往下掉。
她反手抓住快落地的背兜,放到地上,一刻也没耽误直接进屋。
一间不到十平方的睡房,四面贴满了纸,掩盖住了原始的泥巴墙,屋顶是木板棚,稍显得冬暖夏凉。
窗户边摆放一张沉旧的黑漆桌子,既能写字又能当梳妆台。
桌子边靠墙是一付程东全自制的木头靠背床,靠背的红漆倒是醒目。
屋里光线有些暗。
金玉珍一进门就熟悉地走到在正打着呼噜的程东泉身边,摇着程东泉胳膊道:“东泉,醒醒,别睡了,好消息,赶紧起来商量下咋办?”
睡得迷里糊涂的程东泉被金玉珍摇醒,转身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妻子,好奇道:“咦!你不是扳包谷去了吗?咋这么快回来了?”
“还扳啥包谷呀!种庄稼哪有做生意来钱?”
“做生意?”程东泉一听就没兴趣了,转身又睡去。
“唉!别睡了,好事错过可没有啊!队里油坊要对外承包,下午就开社员大会定呢。”
“啥?油坊承包?”程东泉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噌地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金玉珍汗湿的额头,“没发烧呀!说啥胡话呢,油坊那么大个摊子敢承包给私人?”
“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不信?不信也由不得你,真的假不了,队长王海贵昨天都放话了,承包费下午开会宣布,早上都开始报名了。”
程东泉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还报名呢,啥承包条件都不说,跟口袋里买猫差不多,捉住一个算一个,你呀!莫叫王海贵那个套路套进去了,他这是借报名摸底,看大家的态度好涨价呢。”
“你管他啥套路,你只说油坊咱们包还是不包?”
“不包。”程东泉果断地说完,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单起来。
五月的天气,外面太阳炙烤,屋里头还稍微凉快点,尤其是程东泉家里四面都是土墙,室内更凉。
“阿嚏!”
程东泉揉了揉鼻子,嘴张了张,接着又是一声:“阿嚏”。
“不对,这是谁想我哩!”
“谁想你呢?你一个做棺材板的,除了鬼还能有谁?”
程东泉有点不爱听了,“玉珍,大白天的莫吓人行吧!”
“吓人吗?东全,我咋觉得你胆子越来越小了,现在啥年代,以前啥年代?75年的事还吓破你胆子了呢,事隔五六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
“是呀!所以嘛!我不相信生产队,不相信大队,更不会相信王海贵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程东泉生气地穿上鞋,门外头有人喊叫开了:“东泉哥,你在屋吧!”
“咦?是发清,他来干啥?”
程东泉疑惑地向门外瞅,金玉珍心里却乐了,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或许柳发清能说动程东泉。
自从王海贵把油房承包的消息放出来,柳发清算是最活跃的人之一。
除了四处打听承包的事,还走访了几家大集体劳动时在油坊干过的“元老”,功课做的挺足。
找金玉珍都不止两次,主要话题是请金玉珍劝程东泉和他合伙承包。
程东泉平时人挺好,可谁要让他跟集体做交易,从天亮说到天黑都不行,就因为这,柳发清老早就知道油坊要承包,就是不敢来找程东泉说。
怕什么?就怕他想起往事呀!
“发清是吧!我在屋,你进来。”
柳发清站在廊檐下笑道:“东泉哥,我就不进去了,你忙完了出来说。”
“你娃挺讲究,好,你等哈。”
穿好鞋,程东泉整理了下满是补丁的衣服,刚要往出走,金玉珍就骂起来,“没出息,胆小怕事,你能挣大钱才怪呢。”
程东泉本想回上一句,还是忍了忍,好男不跟女斗,何必跟自己婆娘较劲呢?犯不着啊!
金玉珍先一步出门,朝柳发清摇摇头,柳发清小声道:“嫂子,他咋说的?”
“哎!不提了,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果然是这样,那咋办?
金玉珍搬回来的包谷还放到院坝那个背兜里,就为了跟程东全商量油坊承包的事还没来得及晒呢,说不动家里那根筋,只有晒包谷了。
队里油坊承包,多少人做梦都想试试,就是不敢接手,还不是因为对油坊那一摊子事不熟呀!更不知道接手承包到底挣不挣钱。
万一亏了呢?
程东泉就不一样,大集体那会在油坊干过两三年,门清。
队里油坊空置快一年了,现在学习其他大队,想变废为宝承包出去,金玉珍觉得是个机遇,在柳发清眼里更是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柳发清最不想错失良机。
“东泉哥,睡醒了?”
柳发清一改往日的随便,客气地招呼起来,陈东泉纳闷,这是咋了?咋换了个人一样。
“怎么?发清,田地里都忙完了?”
“忙完了,哥,呵呵!”
柳发清笑得很不自然,陈东泉感到更怪,“啥事?来,坐下说。”
“不坐了,嗯…”柳发清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那个队里油房承包的事你听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