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人季望舒

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又溜出去了，竹笑正急得团团转。突然“哐当”一声门开了，只看苏娇娇浑身湿淋淋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小姐！”竹笑低声惊呼，“您这又是去哪儿了？怎么身上都湿了？我给您找个暖和的被子来！”

恍恍惚惚，李瑶玉只觉得头发懵，身体也不听使唤，一屁股就栽倒在床上。迷蒙中，一夜又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瑶玉就醒了。耳边是久违的鸟儿细语，空气中萦绕着清淡的味道。

她是多么幸运，还可以再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气。

可是，除了她，李府剩下的所有人，九十六条活生生的命，都随着消融的积雪，永远地消失在了这片李家人曾经深爱的土地上。

想到这，李瑶玉又感到一丝羞愧。既然苍天让她重生，必定有让她重生的理由！她要为李家讨回公道，就是死，也不能以乱臣贼子的待罪之身死去！她要告诉天下人，李家不是不忠不义之徒！

玄王府内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风光无限的玄王府，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会不会同李家被灭门有关？

想到这儿，李瑶玉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害怕，以及兴奋。不论是什么秘密，找到它，自己就一定会有打破眼前困局的办法！

正在凝神思索如何再次翻进玄王府时，竹笑一脸兴奋地闯进屋来：“小姐，小姐快起床梳洗，府里来客人了！”

原来，苏文景办妥了差事，龙颜大悦，给苏文景加官进爵，竟是从四品升至三品大员。苏老爷刚一回府，就有一众官家前来贺喜。作为苏府嫡女，苏娇娇必须露个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顶着苏娇娇的身子，就得做苏娇娇该做的事儿。竹笑翻箱倒柜，一脸悲愤：“小姐，翻来翻去都没几件像样的衣裙，夫人给的月钱，根本就不够添置衣裳的，这些还是去年年关时买的了……”

竹笑局促不安地抓着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又要往下掉。

“你，你别哭！”生在将门之家，李瑶玉打小就不知道哭字怎么写，更是没怎么见过女儿家流泪。不知怎的，这竹笑一哭，李瑶玉心里还怪不得劲的。

李瑶玉看了看苏大小姐寒酸的衣柜，随手拿起一只素净的银簪，简单的将黑发盘起，又挑了件莲青色绣丁香的长裙，干干净净，不施粉黛。不得不说苏娇娇还是美的，即便是这样的衣裳，也未能遮掩她的姿色。

李瑶玉没有丝毫的慌乱。是啊，她出身将门，从不拘小节，后来又成了皇后，见些官家而已，小事一桩。

只不过，苏娇娇的眼中，透出的不再是苏小姐的怯懦和躲闪，而是封国将军嫡女李瑶玉的自傲和不羁。这使得苏娇娇一个弱女子在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了股不可言说的英气。

来到堂前，李瑶玉才算第一次见过了苏家人。

此时的苏宅，虽是春寒料峭之时，却因得喜气洋洋而显得十分热闹。来贺喜的朝臣们络绎不绝，竟是硬生生添了几分温暖之气。

老爷苏文景，正和官员们笑脸相迎，他旁边的中年妇人是苏白氏，似是不愿相信自己已经容颜不在，依旧画着鲜艳的眉眼和口红，见惯了宫中贵妇的李瑶玉觉得她这般故作姿态，反而可笑。另两个在堂下恭敬站着，时不时和同龄的官家儿女们说话的，便是苏白氏的亲生女儿苏畅。

苏娇娇的母亲是苏家正房，便是死了，苏文景也未将苏白氏抬成主母，因此苏畅依旧是庶出。嫡庶有别，也因此，这母女二人对苏娇娇十分忌恨，处处为难。

李瑶玉轻轻一笑。这些文官，自视甚高，真正有脑子的实则极少。她在战场杀敌无数，见惯了腥风血雨，一个小小的苏家，实在不足为患。

李瑶玉一出现在堂前，饶是正在谈笑风生的人们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并非这苏娇娇生的多么惊为天人，实在是她身上隐隐透出的气势，有些压人。

沉稳，大气，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一个女子，却让人想到“英气”二字。虽是穿得朴素，那股气魄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大姐姐可算是到了，只不过没来的及品一品父亲从南边带来的香茶，你看，都凉了。”这声音温温柔柔，看着贴心。说话的是苏家庶女，二小姐苏畅。

苏畅今日穿了一身月粉色绣白海棠的长裙，带了些昂贵大方的珍珠首饰，倒是显得颇有几分贵气。只不过在众人面前这样说她，话里有话，意思是嫌她来晚了。

身为嫡女，却这样被庶女冷嘲热讽的，这苏娇娇可真是窝囊草包。李瑶玉懒得理她，只随意回嘴道：“妹妹喜欢香茶就多喝点，毕竟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稀罕，但妹妹在二房却少见，情有可原。”

“你……”似是没料到往日笨嘴拙舌只会受欺负的苏娇娇会回敬她，苏畅有些惊讶，话里话外又把二房三个母子贬了一通，说他们没见过稀罕物。苏畅暗暗咬牙，不由得看了苏娇娇一眼。

这一看，苏畅只觉这嫡小姐不同于往常，似是多了几分沉稳悠然。她摇摇脑袋，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正在几人说话之时，门口忽而卷来一阵清风。众人不由得向门口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位衣着华丽的公子。这人长眉入鬓，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薄唇微微勾起，俊朗中却是有几分风流不羁。身下的青珀华服是极好的料子，只怕连将军府中都少见。此人坐在客厅之中，却有一派主人的气势。

李瑶玉抬头就对上了男子的笑眼，不由得低声惊呼：“季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