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
她是被一个叫花姐的女人收养的。
花姐是槐花巷的老人,并不是真的老,而是资历深。
她泼辣、尖酸刻薄,蛮不讲理......也接客。
龙蛇混杂的筒子楼,站街女一字排开。
靠搔首弄姿换个糊口的饭钱。
花姐对她不算好,动辄骂她,但花姐从来没有打过她,待她年岁见长,还替她挡住了很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最感激花姐的,是花姐送她读书,花姐说:“我这一辈子就烂在这了,你才将将开始。”
说完,把她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土罐子砸了。
她十六岁那年,花姐死了,她说出去挣钱,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没想到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死得很草率,生前爱光鲜亮丽的花姐倒在了泥里,泥巴糊了花姐一身。
因为生前刻薄,得罪了不少人,没人替她收尸,祝未央把泡的发胀的花姐背回筒子楼,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她的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收敛了她。
人生前潇洒,死后一抔黄土,什么也不剩。
有人说,花姐是病死的,身体垮了一口气没撑住,往泥里摔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
祝未央知道花姐一身毛病,抽烟喝酒样样都沾,哪天死了也不稀奇。
养育之恩得记。
花姐死了后她生活也没什么变化,唯一就是保护她的人不在了,花姐还欠了一屁股债,她得还。
她见多了带着有色眼睛打量她的眼神,像野狗闻着肉,她每一天都活得如履薄冰:要应付债主,要打工还钱,还要上学。
贺腾就是拿捏着借条威胁她。
很多人都说她不识好歹。
“贺腾多好啊,未央,你这条件,很难找到贺腾对你这么好的男人了,帮你还清债务不说,还庇护你不受流氓骚扰,这样的好男人,要是我年轻个十来岁,还能有你的份?”
“听姨这个过来人的,咱女人有个像贺腾那样喜欢你的男人就是福气了,你别不识好歹,趁现在还年轻抓紧着,以后就遇不到咯.......”
这些女人是真心艳羡,谁也不想颠沛流离,可祝未央偏不认命。
她见过很多伸向她不怀好意的手,也知道贺腾的心有图谋。
她不想步槐花巷那些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们的后尘,所以她选择向命运抗争。
现在,快八点五十了吧.......
县城里的火车站距别墅两公里,还来得及。
她要逃,逃离槐花巷,逃离她腐烂的过去.......
天,快要下雨了。
祝未央看见了县城火车站的牌子。
和她出身的地方一样,老旧,落魄,她早已看好北上的列车。
火车站的挂钟显示时间八点五十,她松了一口气,九点是最后一班。
夜晚的车站十分冷清,执勤的保安松散,售票员恹恹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然后他在售票窗口看到了驱逐困意让他为之一振的靓丽女人。
女人很美,像是跑过来的,头发有凌乱的美感,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九点北上的票一张,辛苦。”
售票员晕乎乎地递了车票过去。
祝未央道了声谢,接过票,进入站内。
列车早已等候多时,她跨上车。
火车鸣笛声“乌拉——”响起,车门关闭,是列车即将前行的声音。
久违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淹没了祝未央污糟的过往。
也冲刷了她卑微的过去,连带着爱情也一块腐蚀了。
再见。
槐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