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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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阁,清风徐徐而过回廊上用黄木梨精心雕刻的灯笼,烛光闪烁,一如人心晦暗。
柳梦颖半倚在檀木椅上,纤弱无骨的柔胰搭在一旁,藕粉色对襟长衫衬的她面若凝脂,狭长的凤眸正注视着面前身姿挺拔,眉目英俊的男人,眸光晦涩。
这是她新婚之夜便离家一年有余的丈夫,这一年时间,她满心祈祷丈夫早日归来,却不曾想……
此时的赵乾龙风尘仆仆,身上战甲还带着斑驳的血迹,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歉意与坚定,可他如此着急,甚至没有更换衣物,却不是为了柳梦颖。
“梦颖,圣旨已下,童欢不日便要入我家门。”
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话却令人难以接受。
柳梦颖垂眸,只见她薄唇轻启,语调中带着些许困惑。
“我曾听太后道这童欢将军,是当世木兰,天下女子之表率!”
“如此之人,也愿入我将军府为妾?”
能被太后金口玉言如此称赞之人,理当不屑与人共事一夫吧?
话音才落,赵乾龙便焦急的反驳道。
“陛下圣旨,她乃是平妻,与你不分大小!怎么可能是入府做妾?”
瞧着男人焦急的神色,柳梦颖只觉好笑。
“妻便是妻,平妻?不过是好听一点的名字罢了!”
赵乾龙听闻,眼神凌厉,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我与童欢在战场上早已互通心意,为了我们的未来,甚至不惜以军功求得圣旨!她在我心中才是唯一的妻!”
“唯一的妻?”
只见柳梦颖抬眸,凤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可还记得新婚之夜,你抛下我时曾对我许诺过什么?”
一声质问,让两人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大婚之夜。
当时边关告急,他们拜堂后,赵乾龙只来得及掀开盖头,门外就传来了催促。
他临走时曾许诺。
“我独钟柳梦颖一人,再无其他!安心待我归来!”
思及过往,赵乾龙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以往不知何为情爱,以为娶妻了便是一生,直到我遇见了阿欢,是她教会了我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终!”
说起童欢,赵乾龙语气不自觉的放缓,凌厉的眉眼瞬间软化。
“她是那样的自信骄傲!胜过我过往所见的任何女子,我是真的爱她,希望梦颖你能明白!”
看着男人那如获至宝的神色,柳梦颖只觉得心中气郁
只是赵乾龙心硬如铁,饶是她再多言语,也无法回转。
或许……柳梦颖忽然想起公婆,还记得当年父母亲人在世时,婆母对自己也是诸多刁难,而童欢不似大家闺秀的做派,更是抛头露面上了战场。
那不好说话的婆母,也能轻易容下了?
思及此处,柳梦颖话锋一转。
“那婆母与公公态度如何?”
提起双亲,赵乾龙的语气更是轻快无比。
“他们很是欢喜,毕竟童欢性格直爽,又见多识广,惯会说些趣事,今晨母亲便主动召她入府相伴了!”
很是欢喜?还主动相召?
呵!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讽刺,想她在府中,兢兢业业一年,也没得来婆母几分好脸,童欢才来几日,便让她那难说话的婆母主动相召!
“童将军如今还在婆母院中?”
柳梦颖压下心中怒意,语气看似平静的开口道。
“母亲很喜欢她说的趣事,每日高兴,心情开朗,就连之前的病都已好转。”
赵乾龙没察觉到异常,语气欢快,眼底带着几分喜色。
“好转?”柳梦颖听见此话,只觉得无比寒心,“你我新婚之时,便曾言要借婚事冲喜,婆母当时已药石罔顾,自你出征后更是每况日下,若不是我耗费心思请来柳神医治病,亲自衣不解带的照顾,婆母的病怎么会好转?”
她这话并不是展露自己的辛苦,而是在阐述事实!若不是她的努力,婆母能不能活到今天都还是两说。
那些日夜绝对不是童欢区区几日能够比拟的!
怎么能被轻飘飘几个趣事给掩盖了?
赵乾龙意识到话中不妥,语气放柔,看着柳梦颖的神色温和了些许,“我知晓这一年多来,你的辛苦!可童欢真的是我心中所爱!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成全了我这份真情!”
成全他的真情?
柳梦瑶美目微张,目中有水雾弥漫,一时看不清情绪。
半晌,她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的锐意。
“既如此,你不妨请童欢将军至此,让我与她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面对柳梦颖的要求,赵乾龙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不可能!”
“童欢乃是巾帼英雄,她的目光在战场上,与你这个后宅妇人有何话可说?”
后宅妇人?柳梦颖轻笑,神色带着嘲弄。
“在你眼里我居然只是一个后院妇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柳梦颖乃忠武侯府出身,父亲与我几位兄长更是铁骨铮铮,为护国家,两年前皆战死在南域边境……”
话未尽,赵乾龙神色冷冽,毫不犹豫的打断道,“战死沙场的是你父兄!”
“而你自小便养在深闺之中,从未上过战场!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怕是连剑都提不起!若不是靠着父兄你哪来今日?”
“童欢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说话肯定也不会客气!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柳梦颖闻言,微微正起身来,看似纤弱的身影却坚定无比,姿态更是端庄大气。
“童将军性格直爽,说话没有顾忌也是情理之中,我作为世家大妇,要有容人之量,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语罢了,为了将军,我也不会与她计较!”
看见柳梦颖如此不识趣,铁了心要和童欢见面,赵乾龙颇有几分无奈。
“你这是在自找难堪!”
“你以为见到童欢,凭借区区几句话便能动摇这桩赐婚?若是你识趣些,便该明白,童欢入府与你无甚威胁,那些后院妇人看重的权利,她也不会放在眼里!你们视为珍宝的东西,她更是不屑!”
这番话不可谓不诛心!
听着这番话,柳梦颖只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付出简直可笑至极。
“什么权利,珍宝?你以为你将军府有什么好?”
这一年来,婆母每月药钱便是百两之数,更遑论府中上下的吃穿住行,笔笔都是花销。
将军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为了维持府中的风光,她暗中贴补了不少嫁妆银子,耗费心力物力,在他赵乾龙的眼里,却成了后院妇人在意的东西!
看着柳梦颖目光冷冽,赵乾龙气势不自觉的弱了几分,但为了维持自己的颜面,他故作恼怒的甩袖。
“与你一后院妇人浪费唇舌作甚?”
语毕,他抬脚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目送赵乾龙走出了院子,旁边的丫鬟如梦这才红着眼眶上前,“小姐,姑爷简直欺人太甚!”
她家小姐在这府中战战兢兢,服侍公婆,贴补家用,却被姑爷这样说,简直太过分了,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
如梦的心中为小姐委屈,却只听见轻柔的女声响起。
“什么姑爷?”
柳梦颖坐回原位,纤细的手臂支着脑袋,神色平静,“我与他尚未礼成,算不得夫妻!”
说到这里,她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心念一动。
“你去将母亲为我备下的陪嫁单子取来,我好清点一番。”
如梦不解,“好姑娘,那童将军都要入府了,您还清点嫁妆作甚?”
见丫鬟着急,柳梦颖眉梢上扬,眼底藏着几分冷意。
“都算不得夫妻了,还赖在这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