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仙找人
大家想来应该都听过黄皮子讨封的典故,不过在我们这一脉里,还有一个白丫丫献果的典故,因为白家掌堂的堂口极为稀少,所以这个典故没在外面流传起来。
白丫丫献果跟黄皮子讨封的性质差不多,都是仙家修行到一定境界,出来找仙缘,过关隘,成功之后能让自己的修行再进一步。
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是,黄皮子讨封时没有化形,而白丫丫要在化形之后,才出来献果。
这果子是他们从小开始修行就顶在背上的,有日月精华和山川灵气,能治百病,强心神。
他们通常在傍晚时分出来,守在林子边儿上,问路人吃不吃果子,如果路人吃了他们给的果子,就代表他们此番的修行有善缘着落。
他们便能回到山里,再寻一个果子,重新顶到背上修行,迈向下一个阶段。
如果路人没吃他们的果子,他们就只能回山再修二十年,但境界和功德丝毫不增,等于是白白苦修二十年。
若三次下山果子都没送出去,果子就会在背上腐烂坏掉,无论多少年的道行也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我面前这个美的不像人的大姑娘,应该就是来献果的白丫丫。
我问她,果子甜不?
她笑笑,说贼甜,甜得齁嗓子。
于是我就吃了她的果子,确实贼甜,但一点儿都不齁,反而是贼清凉,吃得我汗毛孔大开,浑身舒爽。
吃完果子之后,她也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趴在我身上,用冰凉的小脸在我脖子上一个劲儿地蹭啊蹭的。
“你可真好闻,跟我姥姥一个味道。”她一边蹭一边说。
你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仙家,说我一个18岁的大姑娘跟你姥姥一个味儿?!你是真不知道小姑奶奶我刀下断了多少条性命啊?
但想到她很可能是我姥姥堂口曾经白老太奶一脉的后辈,我只能强忍下心头怒火。
她似乎也看出来我有些不高兴,小脸儿瞬间就红了,低着头说了声谢谢,然后飞快地跑回山里去了。
我也转身往家走,刚走进路口,就看见我姥姥站在师父家门口,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遇见仙家了?”
“嗯,白家的,果子也吃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姥姥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师父家。
我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因为每次姥姥叹气之后,都会把我叫到师父家里,当着师父的面,对着他家镇宅的鬼头刀提点一番。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姥姥坐在鬼头刀左边,准备开训,而师父则站在姥姥左边老神在在地帮腔。
“观柳啊,你帮我看看,她是不是开了窍了?”姥姥对师父说了一句。
师父眼睛都没看我,就对着姥姥闷闷地嗯了一声,“口窍开了。”
姥姥狠狠地拍了下大腿,“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你们这一脉修的是治病救人,本来也防不住偷天换命的大手段。顺其自然吧!”师父轻声宽慰。
“实在不行,我翻堂出马,把掌堂的位置给他留出来。”
“姑姑,您翻堂可不成啊!就您这身子骨,还不如丫头经折腾呢。”
“她能行?”
“您老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也好,反正躲是躲不过去了,只是浪费了白老太奶这一番牺牲和设计啊。”
姥姥和师父你一句我一句,就把这事儿给这么定下来了。
然后才想起了我这个一脸懵逼的正主。
“丫头,坐过来,姥姥给你说说咱祖上的事儿。”
我家祖上是个天赋平平的小道士,心无大志,唯好美食,师长们知他证道无望,便也放松了管教,任他去寻求心头所好。
他因好吃练出了一手好厨艺,靠着一道叫花鸡结交了一位嗜酒如命的九尾天狐。
这一人一狐结伴游历红尘,遍寻人间美食与美酒,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在祖上百岁之际,九尾天狐修成大道,给我祖上留下了一番莫大的造化。
九尾天狐封神而去,我祖上随之仙逝,留下了滔天的福泽,能保我家百代兴盛而不衰。
不想只过了几代就遭逢乱世,又遇大破大立,这场福泽断了延续,族人归为贫苦百姓,寒酸度日。
期间又辗转了几代,才遇见了白老太奶,立堂出马,悬壶济世,算是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就在我出生的时候,九尾天狐犯了天条,被削了神位,要重蹈红尘,再积功德。
于是,他就找上了与之有莫大仙缘的我们这一脉。
但是我们这一脉,立堂出马到姥姥这一辈便应该结束了,后辈里面,从生辰八字到身体气脉都不是做出马的命,也没有邪骨头。
姥姥担心我扛不住这仙家的道行,短命早死,为了保我,她和白老太奶窥尽天际,也只得了斩因果,断仙缘这一个破解的法门。
但提刀人这行的修行同样漫长,以我的资质,至少要三十年才提得起因果刀。
最终,还是白老太奶想了个绝户的办法。
她们这一脉,大大小小一百八十二口白家仙,全都散去了道行,变成了普通刺猬,归入山林,再无修行的可能,以此断了跟我家的所有仙缘因果。
她临走前挖下了自己的护心皮交给姥姥,嘱咐姥姥用轮回殿的朱砂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就能遮瞒住我的仙缘不被九尾天狐看见,至少可保我三十年太平。
九尾天狐看破了白老太奶的设计,他虽然找不到我们这一脉的传人,但却找到了白老太奶回归山林的后辈。
他手段通天,只用了18年,就把一只毫无仙缘的普通小刺猬培养至化形,并一路寻到了白老太奶的护心皮。
偏偏我跟祖上一个德行,是个贪吃的主,吃了白丫丫的修行果,直接开了窍。
这让原本不适合做弟马的我,一下子就容易和仙家产生反应了。
说到这里,姥姥忍不住又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白丫丫的果子帮你开了窍,你藏不住了!”
“那你咋不早早嘱咐我一声,让我别吃白丫丫献的果啊?”
“仙找人,躲不过的!这也是你自己命里的劫数。”师父顿了一下,又扭头问姥姥,“姑姑,那孙子又不是来报怨的,我估摸着也不会太难为咱家丫头吧?”
姥姥依旧叹气,“他自然不会诚心刁难咱家丫头,但他封神之后,主掌巡查罚恶,这无尽岁月里,也不知道毙了多少邪魔外道,山野鬼怪,阴秽妖灵,偏偏他又是个天不服地不怕的狠茬子,这次重蹈红尘,他能保住自己不身死道消就是万幸了!咱家丫头要是做了他的弟马,能活几年?”
“姑姑,您老是不是忘了一事儿啊?丫头是提刀门徒,就她这身板儿,百来斤的牲口一口气掀翻四五个不是问题啊!”
虽然师父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夸我,但是我咋就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呢?还是那种贼拉残暴的杀人诛心式!
“啥意思?”姥姥问了一句。
师父看了看桌上的鬼头刀,老神在在地说了四个字。
“弟马提刀!”
姥姥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