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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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绿皮火车发出极有节奏的乐章,夏宝儿被身边的人猛地一撞,陡然从梦中回神。
1975年的绿皮火车不比后世那样干净、整洁,但是卧铺车厢比起硬座那边,要好上不少。
借着隐约的月光,夏宝儿的胸前横梗着一只修长匀称的大手,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紧缩瞳孔,猛地起身,一把将那只手推开。
“流氓”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嗯哼!”漆黑的影子滚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哼,惊动了整个车厢。
不知是谁拿出了一个手电筒,刺眼的光线打到了夏宝儿跟前,照的她晃了一眼,等她能够看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位身量挺拔修长的男士,已经将那道黑影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夏宝儿惊魂未定,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整个人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一道冷冽的嗓音让这节车厢的乘客彻底炸开了锅。
紧接着,有一个女人喊道:“我的钱包,你个杀千刀的,赶紧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哎呀,我的口袋怎么破了一个洞?我的钱呢?哪里去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夏宝儿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枕头边,确认了钱包还在,她赶紧打开钱包看了一眼,转头才想起来,她临出门前,把贵重物品都放到空间了,这个钱包里面,只有五块钱的毛票,外加一些她妈妈给她准备好的,打算在火车上买盒饭吃的的肉票和粮票。
东西一样都没少。
夏宝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眸恰好对上了男人刚毅冷峻的视线。
混乱中,车厢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男人薄唇紧抿,一双剑眉微微蹙起,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生人勿进。
夏宝儿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第二眼,转而将视线落在了被他摁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穿着一件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的青灰色袄子,黑黑瘦瘦的,是那种丢进人群里,看十眼都难以注意到他的模样,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竟然将这节车厢偷了个遍。
统计好了失物,男人将扒手的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把赃物都找了出来,物归原主之后,才将人一把从地上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向列车工作人员那边走去。
后半夜本来就是正深眠的时候,经过这么一闹腾,车厢里头的人都没了睡意,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夏宝儿是个慢热的人,说白了,她还社恐,根本不敢跟陌生人说话。
她干脆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发呆。
忽的,她想起临出门时妈妈在她跟前耳提命面:“出门在外,你得多留个心眼儿,尤其是在火车上,夜里睡觉,可千万不能睡熟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儿,那些身外之物该丢就丢,保护好自己才最要紧……”
当时,她还觉得妈妈格外啰嗦,现在,她却是在懊恼,自己的心,确实是有些忒大。
跟她同一批下乡的知青一共有十八个,但是买了卧铺票的,却只有她一个。
她爸爸恨不能替她下乡,这张火车票也不知道是他动用了多少关系,才买到手的,就是害怕夏宝儿在路上这两天过得不舒坦。
他们家是双职工家庭,要不是上面实在是盯得紧,没办法,夏爸夏妈根本不可能让自家这个长得好看,又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响应国家号召这件事儿,谁也逃不了,他们能做的有限,只能竭尽所能的为夏宝儿疏通好关系,铺好路,多给她一些傍身之物,让她尽可能的过得舒服,再多的,只能靠夏宝儿自己。
夏宝儿是一个对于感情方面有些迟钝的人,刚离开爸妈的时候,还不觉的,到了现在,经过了扒手这么一遭,她环顾四周,看到的全然是陌生的人和物,不舍和委屈这才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从心脏直逼眼窝,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一同翻涌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止也止不住的往外落。
夏宝儿曲着双膝,双臂环住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霍衍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白茉莉一般轻俗纯雅的小姑娘,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瘦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猫儿似的轻啜,却连哭声都害怕被人听见了似的。
怎么这样胆小?
一个小偷而已,竟然还被吓哭了?
霍衍之鬼使神差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形的饴糖,糖是用一张小小的油纸包好的,递到了夏宝儿身前,冷峻的嗓音像是被饴糖包裹了一般,带着淡淡的暖意:“吃吗?出门前,我家小妹趁我不注意,塞进我口袋里的。”
夏宝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头看他,小鹿似的眼睛里蕴含着满满的警惕。
她才给自己洗脑,出门在外,一定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看见方才抓住了小偷的男人伸手给她递了一块糖,原本冷凝的眸中,竟还蕴含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
她眼中戒备明显,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霍衍之气笑了!
这个时候知道防备人了?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第一个防备的人,竟然是他?
霍衍之心底升起一抹无奈。
自打这个小姑娘进了这节车厢起,他就注意到了她。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床位上,好像被摒弃在这个喧嚣吵嚷的世界之外。
白茉莉,是他贫瘠的形容词中,唯一能够想到的,最贴切,最适合她的形容词。
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碎花袄子,皮肤白皙到几近透明,大眼睛,樱桃唇,小巧而又精致的鼻子,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侧编成一根麻花,上面绑着一根藏蓝色的丝巾,衬得整个人就像是清晨迎着第一滴朝露的茉莉。
活了二十三年,霍衍之头一回这般迫切的想要认识一个姑娘,可惜,这个姑娘从始至终都未曾注意到他,现在竟然还对他充满了戒备……
直觉告诉夏宝儿,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应当不是坏人,可她嘴巴比脑子更快的脱口而出:“我妈说,陌生人给我糖,都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