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咚！

一声暴狂的巨响，把我从睡梦中震醒。

船声剧烈抖动，人群尖叫着朝甲板涌去。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躁动不安的气氛中，下意识地跟着朝外挤去。

“船撞冰山，漏水了...”

“完了，我们完了......”

嘈杂拥挤中，我隐约听到这样的话。

东海为什么会有冰山？

这个问题，塞在我脑海中。

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心惊胆颤躲过踩踏，冲上甲板。

刚抓紧栏杆，狂暴的海浪便迎头拍下。

夹杂着被撞碎的冰块，寒冷刺骨。

瞬间把我浇的脑袋一片空白。

嘎吱...

船体似乎因为进水，陡然倾斜。

我死死抓住栏杆。

但我身边，很多人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顺着倾斜滑腻的甲板冲下。

惊叫声，嘶喊声不绝。

另一边的栏杆早已断裂，不少人直接掉进海里。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狠狠撞在甲板另一端破损的栏杆尖端，身体瞬间被洞穿，然后被暴浪席卷，撕裂成两半。

血水和被打碎的内脏混和着浪涌冲涮着甲板，又再度褪去。

没人关心她的消失，幸存下来的人们，死死揪住身边的东西，咬牙苦撑。

轰！

就在这时，船舱中间传来雷动般的爆炸，火舌喷溅，整个船体从中断裂。

大量挤在舱中还未离开人们瞬间被火焰吞没，化为焦炭。

我的思绪几乎停止运转，内心充满着恐惧，死不放手。

船体倾斜到一定角度，开始返正。

还活着的人，唯一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一些刚登上甲板的人，趁着稍微平衡的刹那机会，朝我所在的位置冲来。

但船体再次往另外一个方向倾去，还没冲到的人们，便急疾滑落。

有些人趁机死死抓住别人的衣服，把它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本已苦撑的人，立刻便承受不住超负荷的重量，被带进海里。

尖锐的叫骂哭喊声四起，抓着栏杆的人开始踹向靠近自己的求生者。

我因为靠近船头，一时间还没有人能达到这里。

我身后不远处，有人被踹进海里，紧跟着便被滚落的零件，砸的粉碎。

而踹人的，也被折断倒下的旗杆扫砸断了手臂，被大海吞噬。

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个白影摔倒在甲板上朝我滑来。

朦胧中，我看到了她满脸的惊惧和恐慌。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与我四目相对，眼中的绝忘直击灵魂。

不知什么原因驱使着我，那一刻我竟松开了一只手，接住了她的身体。

两个人的重量，瞬间让我抓着栏杆的手，产生了连肾上腺素都无法抵御的剧痛。

“我撑不住了，跳海吧...”

我死咬着牙，声音像受伤的猛兽般嘶哑。

女孩攀在我身上，眼中只有惊骇，呆若木鸡，只听到牙关咯咯作响。

这时，我所在的一侧已经倾斜的将要触及海面。

我毅然松开了手。

剧烈的失重感瞬间将我包裹，下一刻，呴咸的海水灌进我的耳朵。

女孩紧紧抱着我不放，让我如被巨大的铅坠坠着。

但我从小擅长的游泳本能，却让我不顾一切朝海面游去。

很快，我带着她冲出水面。

这时，船身已经再次回移，海面飘浮着无数杂物。

一件救生衣就在我旁边。

我想都不想，便扯了过来，把我跟树袋熊般攀在身上的女孩包裹起来。

借着浮力，我才得空观察起四周。

不远处，一艘军绿色的救生艇被打翻在海面。

游轮中间已经断裂，就算不再爆炸，也必然会沉进海里，到时候产生的漩涡会把附近所有的东西全部吸进去。

想活着，唯一的办法，就是那艘艇！

我不顾一切，带着女孩朝那艇游走，好在有救生衣托浮，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

女孩这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抱的太紧只会拖累我，松开了几分让我得以顺利伸展双臂。

终于，我们游到了救生艇旁边，刚刚抓住艇边的绳索。

又是一道巨浪扑来。

夹杂着无数碎散的杂物，冲击在我身上。

救生衣瞬间被打的稀烂，我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但强大的求生欲，让我死也没有放手。

好在这道浪帮我们把翻扣的艇给重新翻了回来。

女孩松开了我，手忙脚乱爬上了艇，然后把手伸向我，咬着牙把我扯了上去。

就在这时，艇边又冒出两个女人，女孩连忙拿起艇浆帮忙把那两人救了上来。

我没功夫观察她们。

一心只想着逃命。

此时，游轮已经半截身子入水，漩涡开始产生，无数落水的人惨叫着被拖拽下去，彻底吞没。

我拿起另一支浆，拼命划着水把艇掉头，头也不回吼道：“不想死的就跟着我划，再晚一点谁都跑不了！”

似乎我的话起了作用，我救的女孩跟其中一个女人一起划动着另一只浆。

但并没有太大作用。

还好这时游轮入水时掀起的一波不大的浪涌，从内向外朝我们推来。

艇身顺着浪，瞬间被推离了几百米。

这时不少浮上水面的人看到了我们的艇，伸手呼救。

我站在艇尾，清楚看见他们脸上的绝望。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没法救了，回去就是死！”

艇上一片寂静。

我强迫着自己闭上双眼，用尽力量划动船浆。

轰！

没过多久，又一声爆炸传来，大半游轮已彻底没入海中。

爆炸和入水时产生的强大能量，掀起一股比刚才大了十倍都不止的巨浪。

排山倒海一般，朝我们压来。

我耳边再次传来那冷漠的声音：“全部趴低，抓紧了！”

我连忙收回船桨，死死抓住艇上的固定桩，眼睛不敢睁开。

刹那间，那种可怕的失重感，再次席卷而来。

水珠就像石子一样打在身上，此时已感觉不到疼痛。

“我不想死，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我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重复着。

砰！

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苦撑后，救生艇重重砸在海面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震碎了。

但我清楚，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