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古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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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的正月十五,平阳镇东郊虎丘山下的崔家老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刚刚还如银盘般的皓月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缕殷红缠绕,霎时间已经红遍了半个月亮。
虎丘山的山坡上,一个驼背的中年人,抬起那布满皱纹,胡子拉碴的一张脸,端详着天上的奇观忽然他须发猛烈颤抖和着北风嘶哑的喊道:“血月啊,血月啊,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崔家府上的族长三爷崔子华有气无力的躺在摇椅上,听到这个声音让他胸口一热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时候,从厅堂外边走进一个年轻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西装革履脸上带着几分让人难以琢磨的表情,走到崔三爷身边不自然的笑了笑:“三爷爷,镇东口的宋老蔫又发疯了,这大节下的说这些不祥之兆这样的晦气话。”
崔三爷一边咳嗽一边紧闭双目摇头道:“这宋老蔫啊,疯是疯了点。但有些话不能不信。现在又是战乱、又是饥荒。元宵节又赶上血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说完又是“咳咳”一阵剧烈咳嗽。也许是崔三爷的咳嗽声惊动了房檐下的老鸹“哇、哇、哇”传来三声凄厉的鸣叫。
年轻人撇嘴笑了笑:“前天两天我媳妇秋芬给咱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好歹老崔家后继有人了。”
崔三爷听到这,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年轻人见崔三爷有了笑意继续说道:“您看我大哥崔广仁在海外给这家里也照应不上,再说他这结婚多年了也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这往后啊,顶门立户还得靠我崔广义啊。现如今眼看您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您看咱家那宝贝是不是得有个托付啊。”
崔三爷微微的睁开眼睛用余光瞥了一眼崔广义悠悠的说道:“那东西虽说是个宝,但不是一个祥瑞的物件,当年崇祯爷围着它看了一宿,第二天就吊死煤山了。因此啊,我还有一口气就先替你们守着,若是我那天不行了,我会交付给你和广仁的。”说罢喘着粗气似睡非睡闭上双眼,将崔广义晾在一边。
崔广义推开卧室的房门,崔广义看到妻子秋芬正怀抱着熟睡的儿子坐在炕头。他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儿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三爷爷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看潜不过清明,只怕他死了那宝贝也没了下落。”
“这不会吧。三爷爷无儿无女,他还能给谁?”秋芬惊诧的说着。
崔广义走到窗前仰头看着如血的月色冷冷笑道:“这院子里看起来就我们几个人,可是藏在这黑楼里的鬼却多了去了……。”
秋芬略微把身子一蜷,显然崔广义的话吓到了她。良久秋芬说道:“我听三爷爷念叨着过几天大哥要从美国回来,到时候你们爷三商量着办吧。”
“什么?他要回来!”崔广义身子一抖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很多。见丈夫神情异常也不敢说下去了,秋芬只好转过话题道:“广义啊,这孩子也出生好几天了,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妻子的话崔广义好像没听见,依然呆呆的望着夜空。
秋芬再次说:“广义啊,孩子出生好几天了,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崔广义依旧看着赤红的月亮,“哇哇”两声老鸹的鸣叫让他缓过神来“哦,是该起个名字了,我看就叫血月吧!崔血月。”
“啊……这……”秋芬注视这丈夫,忽然见他转过头来口中喃喃道:“血月,崔血月……”崔广义的头转了过来,在摇曳的灯光下变得狰狞扭曲,那张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瘆人的笑容……
夜已经深了,崔三爷跌跌撞撞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根蜡烛,关闭了厅堂里的电灯,步履蹒跚走到院里,他小心的看看左右无人绕过黑楼,走到楼的背面,强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楼基上用白玉方雕琢着无数条活灵活现的蛇。
崔三爷喃喃道:“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
他颤抖着点着蜡烛,伸出食指指着墙壁上雕刻的蛇“一、二、三……一百零五……、二百一十七……”忽然他手掌用力一拧那楼基石壁“嘎吱”一声翻转过来,原来是一个地下通道。崔三爷口中默默念叨着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步步的迈下石头台阶,向深处走去,烛光摇曳映照着他苍白的须发,他一步三摇满是沧桑的脸上异常凝重。
“到了……”崔三爷自言自语道。他把蜡烛高高举起忽然看见眼前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站立在那里。
“是谁?”崔三爷厉声问道。可是眼前的两个人没有说话,直挺挺的相对而站。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崔三爷声嘶力竭的质问道。两个直挺挺的人还是没有说话。
崔三爷仗着胆子又向前挪了两步,将蜡烛照向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他靠在北边的石壁上,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苍白的脸上露着诡异的笑。
“啊……你……广义。”崔三爷惊恐的瞪大眼睛,转过头来看向另一位,两个人长得很相像也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但是他苍白的脸上却满是恐惧。
“哗啦、哗啦”不知什么时候地下室内飞进两只乌鸦看到蜡烛的光发出“哇哇”的尖叫。崔三爷看着两个不同表情的年轻人,身上抖的更厉害了。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崔子华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来这里,你失信了。你给我记住了,这个东西不属于崔家,不属于崔家,哈哈……哈哈。”
这恐怖的笑声让似乎让崔三爷想起了什么他由恐惧变得愤怒撕心裂肺的喊道:“胡子祥,你害我全家,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从此崔家的男人们从人间蒸发了……
一九六七年的正月十五傍晚,历尽沧桑的黑楼依旧充满了诡异,秋芬少奶奶已经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妇。她神情呆滞的看着一身军绿的古耀武久久的沉默着。
古耀武当时是打破传统的急先锋,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永远带着那个时代的特征“据说你们家藏有一幅明代的古画叫做《血月寒鸦图》,藏在哪里了?”古耀武紧蹙两道扫帚眉严厉的说道。
秋芬麻木的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回答道:“那都是老辈子的事儿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人告诉过我。”
古耀武嚯得站了起来神情更加严厉,带着威胁语气说道:“我可告诉你论出身你是漏网地主,论其他的你还有个儿子在国外,若是不与我们合作,这后果嘛……嘿嘿。”
秋芬的身子开始颤抖了,她惧怕眼前这个年轻人,更惧怕他所说的后果。她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古耀武所说古画的线索,但是她想到了一个场景让她不寒而栗。是啊,又要到正月十五了元宵节……啊二十年前让她一夜间家破人亡的元宵节……
“快说《血月寒鸦图》藏在哪里了?”古耀武一把将她拽起挥舞着皮带问道。
“哦,我不知道还有这个物件,这是家里男人的事,我一向不管的。”秋芬战战兢兢重复的说道。
“那你家的男人呢?”古耀武身后的人跳出来问道。
“哦,三爷爷、血月他爹在四七年就找不到了。”秋芬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可知道你还有个狗崽子叫崔血月,他在哪里?”古耀武骂道。
“他啊……被他大伯接到国外去了……”秋芬这么一说可捅了马蜂窝了。
在古耀武的煽动下,群情激愤的人用皮带、棍棒向这个孱弱的老妇打去。
黑楼的外边,宋老蔫紧蹙双眉手里拉着哑巴儿子听着楼里嘈杂的打骂声,他仰头看天忽然惊的浑身发抖银盘般的月亮又蒙上了血色“血月……血月,不祥之兆啊。”
“血月……血月,不祥之兆啊。”这一声苍老的哀鸣惊动了黑楼里施虐的人,他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冲了出来。
“这还有个老不死的,还在危言耸听,打他……。”人们蜂拥而上将宋老蔫打翻在地,皮带、棍棒如雨点般的打了下去。哑巴儿子呜呜的痛哭着被一脚踢到一边。他不敢反抗,也无力救援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养父,唯有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看着血色布满月亮。
“地主婆秋芬限你明天早晨交出《血月寒鸦图》,不然让你不得好死!”古耀武面对着被打的瘫坐在地上的秋芬狠狠说道。然后带领着他的队伍扬长而去。
就在古耀武走出院门的时候,一个形容枯槁的青年出现了。他和幽灵一样在刚才的施暴中始终隐藏在阴暗的角落,当暴行结束后又如鬼魅般漂浮到前台。
这个年轻人和其他人一样拎着一根铁头的武装带,这时候他趁人群散去,悄悄的拽了拽古耀武的袖子低声说:“哥,咱走了那个地主婆会不会做手脚。”
古耀武扭过头来诡异的冲他一笑说道:“你去吧,我自有主张……”
宋老蔫被哑巴儿子拖回了门房,秋芬目光呆滞像当年自己的丈夫一样出神的看着天空中的血月。她回想着一九四七年元宵节的那个夜晚。
“血月……血月啊,不祥之兆啊。”镇东头宋老蔫的疯话。
“是该起个名字了,我看就叫血月吧,崔血月!”这是丈夫崔广义的声音。
“地主婆秋芬限你明天早晨交出《血月寒鸦图》,不然让你不得好死!”这是刚才古耀武的声音。
忽然她猛的一个激灵悠长的呼出一口气“哦,我明白了……“摇曳的灯光下秋芬的脸开始扭曲,进而变得狰狞,就和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她的丈夫崔广义一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她缓缓的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一根蜡烛,关闭了厅堂的电灯,走到院子里。犹如当年崔三爷那样踉跄着身体绕道黑楼的后面,点燃蜡烛,用颤抖的手指数着楼基上边雕刻的蛇,“一、二、三……一百零五……、二百一十七……”,她刚想拧动石壁上的机关,忽然身后有人恨恨的喊道:“地主婆,原来你把东西藏在这里了。”
“啊……”秋芬身子一颤墙上的机关没有触动,她扭过身子渐渐的看到了来人她笑了,笑得那么恐怖、那么瘆人“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你想得到的不是什么宝物,是罪虐!”
“少他妈废话,快把机关打开……”眼看来人就要闯了上来,忽然站在那里不动了,透过蜡烛的光看到他怒冲冲的表情僵持在脸上,“哦……”久久的发出这样的呻吟。他倒了下去。
“这宝贝不属于你们,想得到它的人必须去死……。”阴沉沉的声音环绕着黑楼在院子里盘旋。秋芬手中的蜡烛滚落在地,惊恐的眼睛瞪得很大呆呆的盯着前方,过了许久她僵直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失身的说道:“我知道我有罪,是该赎罪的时候了……。”
她也倒下了,寒风吹过她的发梢,在她苍白的脸上摆来摆去,她毫无表情已经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孩子记住,那栋楼不干净,那栋楼不干净……”
“血月……血月,不祥之兆啊。”
宋老蔫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了。宋老蔫死了,黑楼的后面还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秋芬,另一具是古耀武的。就在气氛的尸体旁还有一幅发黄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