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蒋氏请人进去通报后,又带着桑桑在门外侯着,等传话的嬷嬷出来说卫老夫人有请后,才低着头跟在蒋氏后面进去了。
一进门,桑桑发现刚才的欢声笑语全都消失不见,气氛凝重的有些可怕,不时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传来窃窃私语的笑,蒋氏充耳不闻,上前请了个安,才对着卫老太夫人道:“老太太,这便是当年小赵氏遗留在外的孩子了。”
“嗯,”一道威严而略有些淡漠的声音响起,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听得见卫老夫人拨动佛珠的声音,“既然回来了,从前的那些事就都忘了吧。当年也是小赵氏昏头,虽说错不及孩子,但这么多年,想来她也没有受到多好的教育,卫家的姑娘不比旁人,往后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多上点心。”
“是。”蒋氏恭恭敬敬地说。
“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话同你们母亲说。”卫老夫人一开口,刚才还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姑娘就全部起身,应了个“是”,乌泱泱地聚成一团往隔壁屋走去。
她们一个个说说笑笑,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落在桑桑身上,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她。
桑桑想着人都走了,她留在这就更不讨喜,屏息静气假装自己是空气,等最后一个人转身,连忙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谁知出了门,不到两三步,桑桑跟着的那位姑娘突然转身,避之不及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嫌弃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桑桑想说自己不认识路,就听见一道娇娇俏俏的声音响起:“人家跟着你,自然是喜欢你,三妹妹,你们同为庶出,不更应该担待点,你就领着她走吧。”
“你怎么不领着她走!”说话的是姨娘张氏的女儿卫凌芝,因为母亲得宠,性格更是宠的无法无天,此时恨恨瞪了一眼桑桑,“再跟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卫凌芝最讨厌别人提她的庶出身份,在她看来,蒋氏虽然是主母,却不得卫勇喜爱,自己虽然是庶出,可谁让卫勇最喜欢她们母子。在卫家,谁更得宠,底下的人也会见风使舵地对谁好,只要张氏争气,早日生下儿子,到时候看卫凌音怎么嚣张。
“闹够了没有,”为首走在最前面的姑娘皱眉,她似乎是三人里年纪最大的,说话分量也重,刚才还争锋相对的两人立马就老实了,“祖母最不喜欢家宅内斗,若是让她知道了,小心再罚你们抄写女戒。”
一听这个,两个姑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打了个寒颤,都不说话了。卫老夫人教训她们的手段没什么,不过是抄一些书罢了,可挑的偏偏都是那些又臭又长的,又不让假手于人,等抄完了没十天半个月都缓不过来。
卫勇虽然只有两女一儿,再加上桑桑回来,就是三个女儿。当年卫勇去钦州剿匪,带着胞弟卫忠也去了,可剿匪凶险,卫勇逃过一劫,卫忠却丧命钦州,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儿,就是卫凌仪。
消息传到卫家,卫老夫人大恸,卫凌仪的母亲伤心欲绝之下跟着也一并去了,卫老夫人可怜卫凌仪失父失母,便亲自把她抱到自己名下养着。卫凌音和卫凌芝争风吃醋,却不敢惹恼了这位大姐,谁让这么多年,人家是卫老夫人眼底下最受宠的那个呢。
卫凌仪看了一眼桑桑,虽是刚才开口替她解围,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领着剩下两人去了偏房。桑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也懒得追上去,找了个石凳子坐在外面,倒也怡然自得。
她还在回忆书中之后的走向,也为自己的命运而揣测难安。
屋内,卫老夫人闭着眼转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良久,才睁开浑浊的眼:“咱们卫家虽然找回来一个姑娘,但外人来看,平白无故再多了位小姐难免不会平添口舌。再排一轮姑娘们的序齿也麻烦,小赵氏当年虽然是怀着孩子离开的,但她是在钦州生产,又被人掳走,血脉难免不会出错。”
蒋氏心下一惊,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来,但她老老实实低着头,没有打断卫老夫人的话。
其实她也有私心。
她是在小赵氏后面进的卫家,如今桑桑被找回来,若真按序齿排,卫凌音就不再是卫家嫡长小姐,嫡长和嫡,多了个字,意义却大不同,做母亲的总会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她静听卫老夫人的话。
“她的名字,就先不改,原先怎么叫,现下就怎么叫。对外就称是卫家找回来的表小姐,到时候她出嫁,卫家也不会亏待了她,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
卫老夫人都定下了,蒋氏也不再好反驳,更何况桑桑又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争取再多也只是对卫凌仪多一层威胁。卫老夫人招一招手:“你去吧,孩子们就先留在我这用饭,对了,丞哥儿下学了吗?”
卫丞就是蒋氏的儿子,也是卫老夫人唯一的孙子。
听她提到卫丞,蒋氏脸上并无太多表情:“估计快了,近日先生留的课业多,他路上再耽搁,回来的就晚了。”
“你也留下用饭,带着小赵氏的孩子一起,和家里的姑娘哥儿们见过面。”
“是。”蒋氏点头退下,出门不见桑桑,以为她和别的姑娘们一起去了偏房,就去招呼下人准备饭菜去了。而另一边桑桑坐不住,顺着旁边的小路闲逛,顺便看看有不有地方让自己爬墙逃走。
没想到这一逛,就逛出事了。
她迷路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周遭都是闲置的院落,连个丫鬟嬷嬷都没有,眼见着天越来越黑,桑桑还没有找到原来的路,反而越走越乱。
正焦急着,突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此时暮色四合,彤云向晚,夕阳拉长了来人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映照在地面上有种可怖的阴森感,桑桑怕黑,更怕鬼,又不知道来人是谁,慌乱之下,连忙躲在了假山后面,从缝隙中往外看去。
来人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公子,面如冠玉,俊逸非凡,金线勾勒的锦袍更衬得他身姿如松挺拔,他迈步进来,举手投足间是天生的贵气。
从他穿金戴玉的装扮上来看,不难猜出他身份的贵重。
桑桑正在心里猜测这贵公子究竟是谁,就见这好看的公子突然停住脚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雀儿,眼珠如琉璃般剔透,淡漠到什么情绪都没有。
下一秒,他漠然地将雀儿丢在地上,在桑桑猝不及防间,伸脚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