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装傻
那雀儿本就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被用力碾过，仓促地只发出一道沙哑的鸣叫，便彻底没了气息。
桑桑瞪大眼睛，伸出小手才捂住了惊呼，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小公子看着面善，心却这么黑，桑桑长到这么大，别说鸟了，鸡都没杀过，怎么能说不惊讶。她虽然捂住了嘴，但难免不会发出别的动静，那小公子抬眼，正好往她藏身的地方暼了过来。
那一眼极为冷淡，和看那只死去的雀儿没什么不同，桑桑背后冷汗涔涔，等她反应过来，那小公子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想来应该没注意到自己。
那小公子应该对卫府很熟悉，桑桑虽然害怕，但更怕自己走不出去，这地偏僻的，她毫不怀疑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打定主意后，她克服恐惧，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她尽力放轻脚步，不让前面的人注意到自己，看他刚才眼睛也不眨地踩死那只雀儿，要是发现刚才那一幕被人看见，指不定怎么对自己。
此时天彻底沉下来，除了零星的几点月光照亮了眼前的小路，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桑桑又不能发出动静，也不能让人发现，一来二去，脚步就慢了，等她再想追上去，那小公子已经消失不见。
好在旁边已经有了灯火，不远处有人叫喊她的名字，桑桑应了一声，有人就从另一边快步走来，一边看她一边埋怨：“表小姐怎么在这？快随我来，如今大家伙都在等着你开饭呢。”
表小姐？
桑桑有点奇怪她嘴里的称呼，但没有细问，要想活命就得装傻，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认出来这嬷嬷是蒋氏身边的，安了安心，跟着她回了老夫人的院里。
桌上已经坐满了姑娘们，一个个雏鸟似地围在老夫人旁边，或多或少卖着巧哄她高兴。其中以卫凌音嘴最甜，哄的老夫人止不住地开怀大笑。而卫凌芝位置远了些，嘟着嘴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卫凌音。卫凌仪捧着茶盏细细品茗，她本就和两个妹妹不同，养在老夫人身边，自然不需要争宠。
卫老夫人在世一日，蒋氏就越不到她手后去，上上下下都得老夫人捏着，像姑娘家未来的嫁妆，挑选的夫婿，都得卫老夫人看过后才能定下来。
总而言之，要想过好日子，就得讨好老夫人的欢心。
“老夫人，表小姐找回来了。”李嬷嬷先对老夫人行了个万福，才退到蒋氏身后。
桑桑也依葫芦画瓢行了个礼，惹来旁边几位姑娘的窃笑，老夫人淡淡颔首：“既然找回来了，就坐下吧。”
桑桑细声细气应了声：“谢祖母。”然后抬头，发现只有卫凌音和卫凌仪身旁还有两个空位，她想了想，挑了卫凌仪旁边的空位坐下来。
卫凌音“哼”了声，以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还好没坐我这。”
蒋氏不动声色拍了一下她的手。
桑桑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哀叹这都是什么日子，整日勾心斗角没完没了，好在卫凌仪没说话，叫她不至于太尴尬，虽然对方把她当空气，但总好过另外两个时不时的挖苦。
被接进府前她就知道了，她的父亲卫勇最近因为朝堂上的事忙的脚后跟都不沾地，十天半个月已经没回家了，现下也只有她们这些女眷，只不过人都到齐了，怎么还没开饭。
桑桑用余光打量，见每个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是压下了心中疑惑，安安静静地等老夫人发话。
好在没一会，外面就有人通报。
“老夫人，丞哥儿来了。”
“好，快让他进来！”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满脸笑的起了褶子，卫凌音也跟着笑，说：“大哥来了，我一天都没见他，还没问他给没给我带糖葫芦回来，快叫他进来！”
桑桑听见卫凌芝小声“切”了一声，一股酸溜溜的劲：“有什么可得意的。”
桑桑更好奇，猜测这“丞哥儿”应该就是老夫人唯一的孙子。
没一会，就听掀帘的声音落下，有人走进来，冲老夫人作了个揖，毕恭毕敬道：“祖母。”声如流水击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高山流水下的皑皑白雪，清冽悦耳。
原本安静的席面立马嘈杂开，卫凌音兴奋地叫了声“大哥”，似乎想扑上去，但碍于老夫人在场，只能压下激动，得意地冲卫凌芝扬了扬下巴。
“丞哥儿来了，这是你表妹，今日刚到咱们家，以后也随你几个妹妹一起住，你们二人便认识一下，日后也和睦相处，不要起争端。”
桑桑听老夫人说完，才起身行了个万福，正想膈应一下卫凌音也叫他一句“大哥”，一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眸，整个人却愣在原地。
卫丞似乎没看出来她哪不对，温和一笑：“这位便是表妹了，还没问过表妹的名字？”
他这笑，和他踩死鸟雀时的神情大相径庭，看的桑桑心下一寒，大脑宕机，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桑桑终于想起来了这本书里的男二姓甚名谁。
那个阴郁、暴戾、病娇，吃人不吐骨头，手段残忍，堪称反社会人格典型例子，心中只有女主一人，爱她就要杀光她身边所有人，后期和男主处处为敌，最后被女主亲手杀死的男二，就是卫丞！
桑桑差点腿一软就跪下了。
她抑制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柔柔地挤出一个笑，开始考虑从哪面墙爬更容易翻出去，敛衽行礼：“表哥好。”
什么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算是明白了。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抚掌吩咐：“布菜吧。”
桑桑忐忑坐下，鹌鹑似地低头降低自己存在感，席间表面看上去其乐融融，其实众人各怀心思，暗潮涌动。桑桑注意到一个怪事，卫丞很得老夫人喜欢，问了他好几次学业上的问题，反观蒋氏态度平平，似乎对卫丞漠不关心。
饭毕，蒋氏借口院内还有事先走一步，临了老夫人叫住她，似是不经意提起：“丞哥儿，你还没同你母亲请过安。”
蒋氏顿住，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不必，丞哥儿有心就好……”
“明珠。”明珠是蒋氏的闺名，照理说姑娘们都在这，老夫人这样说就是公然不给蒋氏面子，姑娘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唯恐惹祸上身，就连蒋氏的亲女儿卫凌音都低下了头。
还是卫丞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他冲老夫人微微拱手：“今日我忘记给母亲请安，是丞哥儿不是，祖母若是发火，发在孙儿身上就是，不要迁怒母亲。”又对蒋氏行礼，叫了一声“母亲。”
蒋氏苍白地笑了笑，道：“你有心了。”这才携着下人离开，一时之间人人屏息静气，桑桑看着这古怪的氛围，倒是奇了。
母子不像母子，婆媳不像婆媳。
若说老夫人宠溺孙子，也不必下蒋氏的面子，再看蒋氏态度，倒更像是对卫丞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