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将军
裴钰此刻还穿着铠甲，一身寒意。
他眸光锐利深邃的盯着二嫂，把她的胳膊甩开，挡在姜安禾的面前，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枣红马安静地踢着前蹄，在旁边踱步，咚咚的声响让裴家二嫂心慌。
“都是你的夫人，她满口胡言乱语，还敢编排老夫人……”
二嫂试图解释，裴钰半句都不想再听，从薄唇里挤出一句，“请你离开！”
姜安禾听闻垂眸低笑，这才是裴钰，哪怕怒气再盛，也会恪守礼节。他感念后母将自己抚养长大，常年征战又不知家里的情况，所以对他们事事顺着，敬着。
“好！你给我记住！”二嫂咬着牙，不敢得罪裴钰，只能盯着姜安禾，无声的威胁，随即带着裴府的人匆忙离开。
裴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身低头瞧着姜安禾。
“疼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姜安禾擦拭着眼泪。指腹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脸蛋，冰冷的感觉令她缩起脖子，仿若是可怜的小兽般，裴钰皱起眉头，扫量着后面的院子，“我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委屈你了。”
“此处住着可习惯？我留两个贴身的侍卫给你。”
裴钰亲昵的说着，姜安禾猛地抬头，眼眸复杂的凝视着他。
这张脸，有多久没见了？他对自己极好，可命……却总是喜欢跟他们开玩笑。姜安禾遮掩过一丝难过，试探的询问，“裴钰，你信我吗？其实……”
“我信。”裴钰回头看着手下，他板着姜安禾的肩膀，语气稍微急促的说着，“我此番回到京城，还没有跟陛下述职请旨，就先赶了过来。安禾，你等我回来，我知你受了委屈，可那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会想办法的。”
一颗心，慢慢的垂落。
姜安禾抬头，向后退了半步，态度变得疏离的福了福身，“小女不敢耽误将军的要事，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得了休书，以后与你、与裴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必再来。”
她退到门后，看到裴钰难掩伤心的表情，犹豫几番开口。
“将军，西边的情势太乱，你刚征战回来，若陛下指派，还是借口伤势未愈，推掉为好。”
“朝堂并非只有你一个将军，为百姓，总要让自己康健平安才是。”
姜安禾想起他前世惨死，尸骨都没有找到，没有带回京城的命运，言尽于此的提点。
裴钰不知深意，抬头看着日头时辰，翻身上马。
吱呀——宅院的门渐渐关起来。
姜安禾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依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有晶莹的泪珠掉下。
“砰！”
门被重重的推开，姜临大喊大叫的跑进来，“小妹！小妹！谁欺负你了？”
“哥……”姜安禾身体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因见了裴钰，浑身失去力气也站不起来，只能虚虚的抬起手，姜临见她吓了一跳，忙拽着她，“脸色怎这么难看？”
“外面的那两个是什么人？裴府派来的眼线？”
姜临扭头，指着外面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的黑衣侍卫，裴钰终归还是把他们留下了。姜安禾叹口气，对哥哥解释一番，随即对着外面说，“你们进来吧。”
这算是把他们留了下来。
夜深，姜安禾情绪不高的从屋子里出来，四处都没有瞧见秦氏，她走到墙角，拍了拍正在挖沟的姜临，“娘呢？”
姜临把锄头放下，仔细打量着姜安禾的脸色，“娘怕你难过，说是要亲自做顿饭，让你补补身体。你放心，小妹，有哥护着你和娘，谁都别想欺负了你们！”
他故意对着暗中的两个侍卫说，知道他们必定会把此处的事情告诉裴钰。
姜安禾牵起唇角轻轻笑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疑惑且紧张的问着，“以前怎么记得，娘从未做过饭？她的厨艺很好吗？”
“不知道。”
轰——他们话音刚落，西南角的厨房就传来两声响动。
“不好！！”
两人互换着眼神，同时喊出这句，撒腿向厨房跑去。他们赶到时，秦氏顶着爆炸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锅铲，翡翠发簪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菜叶。等姜安禾拿下来时，它已然烧成焦炭般，化成粉末的洒在地上。
“咳咳，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姜临拎着水桶跑进去，把燃烧着的灶台给扑灭，诧异地看着黑糊糊的东西。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味道，秦氏不好意思的抹着白瓷般的脸蛋，“我哪里做过这些事，还以为很容易呢。”
几乎同时，姜临和秦氏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我请你们去百花楼吃酱烧肘子吧。”秦氏跺跺脚，开口提议道。
“我来吧。”
姜安禾无奈地笑着，走到轰炸现场般的厨房，勉强把灶台收拾出来。
秦氏和姜临站在一侧，看着姜安禾手脚麻利的洗锅、烧油，把竹篓里的菜叶拿出来，握着菜刀剁成几段，扔到锅里。随即又磕碎几枚鸡蛋，完美的蛋黄蛋白比例，瞬间冒出香味。
姜安禾挽着袖摆，瞥着竹篮里的两尾鱼，抄起来，手脚麻利的刮去鳞片，开膛剖腹，掏出脏器、冲洗泥沙，再用葱姜蒜塞到鱼肚里，扔到油锅，把两面煎的金黄。
“小妹怕是比百花楼的大厨，都要厉害。”
姜临吞咽着口水，佩服的双手合十，盯着泛起香味的浓白鱼汤，恨不得当场来一口。
半晌，他没有听到秦氏的回答，扭头一瞧。
秦氏的泪水混着碳灰变成两道漆黑的痕迹，顺着眼眶蜿蜒而下，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嘴巴扁成一条直线的骂着，“挨千刀的裴家！我把女儿嫁过去，是看中裴钰，觉得他不能亏待禾儿，现在倒好！我家里碰不得一滴水的好禾儿，倒是给他们做饭去了！”
“我饶不了他们。”
秦氏含恨的拍着姜临的胳膊，姜临痛得躲闪，连连应和。
灶台上的声响太大，姜安禾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将饭菜盛出来，笑着说，“端上去吧。”她走出两步，看着角落里的侍卫，“你们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