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菊花刚来到湖边，就听一个妇人拉长声音断断续续地哭道：“我的石头唉——你不要丢下娘……你丢下娘可咋办哪……我的儿啊——”
哀哀的哭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激得人浑身起皱，从心底冒出悲凉之意！
外边围着的人听了，无不心酸落泪，更有那心软的小媳妇跟着嘤嘤地哭泣起来。
菊花心里一着急，也不管自己的脸难看了，使劲地挤进人群。
只见人群中间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妇人，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她怀里抱着刚才领头嘲笑菊花的小男娃，脸上死寂一片。
秦枫浑身湿淋淋的，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
看来刚才是他下水去救的，显然没有救过来，这使他十分沮丧。
她刚想开口。
“石头——”
又一声狼嚎似的男声，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高大汉子冲进来，看到妇人怀里紧闭着眼睛的娃儿，像被抽去脊骨似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我的石头啊！！！”
他那凄厉吼叫更是惊心动魄！
菊花再也忍不住了，这悲伤惨烈的气氛感染了她，心儿狂跳起来，禁不住眼泪直流，连推秦枫道：“给他渡气，快帮他渡气！快啊！”
秦枫莫名其妙地瞧着她。
菊花大叫道：“对他嘴里吹气，说不定还有救。将他身子放平，不能这样抱着！”
菊花的心狂跳着，见秦枫依旧无动于衷，再也不想跟他啰嗦，冲上去一把将小石头抢抱过来。
然后平放在地上，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下颌，深吸一口气，对着石头的嘴里吹去！
那妇人伤心之下，见儿子被抢走，不禁大怒，伸手就要来推搡菊花！
秦枫急忙拦住她道：“让她试试！”
他心里万分惊奇，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菊花不停地往小石头嘴里吹气。
菊花奇怪的动作，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石头的爹娘更是死死地憋住哭声，紧张地盯着菊花。
过了好一会，石头还是没有反应。
菊花从未做过这种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到底要做多长时间，她根本不清楚。
本着坚持到最后的救人精神，便一直反复做着。
见没有效果，她便将左手放在石头的胸口，右手按在左手上，轻轻地往下按压，然后放开手，对秦枫道：“照着这么做，知道了吗？”
秦枫点点头，照她刚才的动作做了起来；菊花则继续为石头做人工呼吸。
秦枫是一个很认真的大夫，眼下即便万分疑惑，也要配合她——生死存亡的关头，一点希望也是不能放弃的。
也正是他这种谨慎负责的态度，和菊花懵懂无知的热情，将石头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当石头轻咳一声，嘴边流下一滩水渍时，旁边的人全欢呼起来！
秦枫也怔住了——居然真的救活了！
石头的爹娘更是又哭又笑的抱在一起。
菊花顾不得其他，忙将石头的身子翻过来，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轻轻震了震，石头的嘴里便不停地流出水来。
好一会，她才停下来，对秦枫说道：“剩下的该你了。”——她可是不懂医术的。
秦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将石头放在他娘身边靠着，自己给他把脉。
石头爹叫赵三，村里年轻的都叫他“三哥”。
这会儿他趴在菊花面前，就着草地对她磕了三个头，吓得菊花忙不迭地躲着。
赵三这个昂藏汉子，红着眼睛哑声对菊花说道：“菊花呀，今儿要不是你，三叔可就没儿子了。给你磕头是应该的。待会石头也要磕。”
石头娘也连连说道：“要磕，要磕！”
她脸上残留着鼻涕眼泪痕迹，这会儿却是笑得灿烂无比！
旁边一个脸色黑红的胖子接口说道：“三哥，不是我说你，你要谢菊花有的是法子。你对她磕头，那不是折她的寿么？”
菊花急忙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声道：“对，对！还是别磕头了。秦大夫那天救了我，我也没给他磕头哩！”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
菊花也很懊悔说错了话，一时情急，忘了自己现在是清南村的“绯闻”人物，她拔脚准备离开这里——反正也没自己啥事了，她还要回家做午饭呢！
不料那狗蛋见石头醒过来了，也不害怕了，又恢复了小娃子的活力，蹲在石头跟前，大声对他说道：“刚才癞皮女和你亲嘴了。亲着亲着就把你亲活过来了。你长大了要娶她才成！”
人群顿时一片寂静。
一个大脸盘子的村妇——看样子是狗蛋娘，伸手揪住狗蛋的耳朵，嘴里骂道：“死小子，就你多嘴！菊花！狗蛋还小，你别气啊！”
小石头顿时“哇”地一声哭起来：“我不要娶癞皮女！我不要……”
石头娘和赵三尴尬不已，围着的人群也要笑不好意思笑的样子。
赵三绷着脸呵斥道：“叫菊花姐！啥癞皮女，跟哪个学的？”
人群外边，张槐手足无措地呆立着。
他也是瞧见一大群人围在这镜湖边，马上就想是不是丑丫头又跳湖了。
待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一看，不是菊花，这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按捺住“怦怦”猛跳的心脏，正听到菊花说“秦大夫救了我”，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谁知狗蛋偏又说出这话，更是让他觉得尴尬！
一个四十多岁涂脂抹粉的妇人——菊花认出她是柳儿娘，大声笑道：“我说石头啊，你这是干操心。菊花比你大那么多，咋嫁给你哩？”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声笑，两眼扫视周围人，却没有几个人应和她。
菊花拉下脸对石头道：“谁要嫁你？你给我送十斤鱼干来，这救命之恩就一笔勾销了。”
庄稼人大多纯朴，如果欠了人情，那心里一定不安宁。
这孩子担心长大要娶她，还不如要些实惠的东西，又解了人家的麻烦，一举两得。
大家都错愕地瞧着菊花，小石头却生怕她反悔似的赶忙答道：“好，十斤就十斤！”
菊花正要回答，却听见人群外她娘嘶声大喊：“菊花——”
拉长的凄厉音调吓了她一跳。
杨氏粗暴地分开人群钻进来，看见菊花好好的站在那，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但还是一把抱住她哭道：“菊花！你可不能干傻事啊……咱不稀罕嫁他。娘养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