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要见他
海城第一世家,向家,垮了。
消息一时间蔓延至了整个海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将将成年的向家遗孤向晚该何去何从,还有那偌大的家业,会落入谁手中。
父亲车祸死无全尸,母亲坠楼,向晚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公主,从海城第一名媛的神坛跌下,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医院的病床上。
向晚脆弱得宛如没有生命的木偶,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洒落进来,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映照得近乎透明,几乎能看清薄薄表皮下细微的毛细血管。
墨色的发丝铺散在身下,和洁白的床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微微卷翘的纤长睫毛在眼睑打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即便在昏睡中,眉头也微微皱着,仿佛嵌进了浓浓的愁云。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口中开始急促的呢喃,显得尤其不安,直至惊醒:“妈!不要——!”
一旁的张妈见她醒了,喜出望外:“小姐!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夜的噩梦回笼,刺激得向晚有了一丝生机,她强撑着坐起身想要下床:“我妈呢?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她脚刚落地,却犹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踉跄着险些栽倒。
张妈急忙将她搀回病床上,几番欲言又止,嗫喏了半晌才道出实情:“夫人坠楼,伤到了脊椎和脑子,人还没醒来……现在在ICU,咱们去了也见不着,小姐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闻言,向晚呼吸一滞,心底的难受满得快要溢出来,伤到了脊椎和脑子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这是……成了植物人?就算醒来,也多半瘫痪了。
一夜之间如此巨大的变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想到昨夜她濒死之际冲进她房间的男人,她募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左星云的出现,正好验证了她母亲的说辞……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她努力的把心底翻涌起的情绪压下去,末了才又哑声问道:“左星云呢?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张妈点点头:“是,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危险了……”
向晚觉得嘲讽至极,她爸死了,她妈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医院,多死她一个又何妨?左星云干嘛不任由她死了去?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她自然是不愿意领情的:“我要见他!”
张妈露出了为难之色:‘二爷很忙……你父亲的后事也得有人操办才行,你就先好好在医院养着吧。’
一声‘二爷’,让向晚痛苦的闭上了眼,将本就没有血色的唇角咬得越发泛白。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可当年没有经过那条暗巷,没有求父亲拯救那个少年,可惜没有如果……
她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将张妈打发出去,才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
第二天。
从张妈口中得知左星云会在今天为她父亲举行葬礼,向晚不顾医生强烈的反对,固执的去了墓地,无论如何,她要送父亲最后一程!
下车那一刻,远远的看着来参加葬礼的黑压压的人群,她身形有些恍惚。
听说,她父亲出事的时候,所乘坐的那辆车爆炸了,尸骨无存。
而那天,父亲正是去为她准备生日礼物……
她挣开张妈的搀扶,踉跄着冲上前。
人群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些面孔大多熟悉,也有少许陌生,几乎都是从前她父亲的部下。
她一身病号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身形羸弱得如纤细柔弱的杨柳,脸上虚弱的苍白为她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生生让人升起了想要揉碎的冲动。
有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贪婪的投射在了她身上,她毫无擦觉,只是直直的看着人群最前方的那抹高大的背影,她脚步顿下来,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八年,她盼了八年,设想过无数次和他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料到他会披着恶魔的外衣回来,将她拽入家破人亡的深渊……
男人面朝墓碑立在那里,身形挺拔如劲松,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显得肃穆庄严,像是专程为了今天的场合所准备。骨节分明的左手垂在身侧,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微微举起在身前,捻着一支白菊,俨然一副敬畏逝者的姿态。
许是感知到了向晚的目光,男人缓缓转过了身来。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向晚的眼帘,引得她瞳孔微微一颤。
他还如当年离开时的那样,时过境迁,风姿不减,轮廓冷清明晰,矜贵帅气。
精致的金丝边眼镜将盛满野心的眸子藏匿于后,不露锋芒,俨然一副天生矜贵的模样。
向晚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被她和父亲搭救的落魄少年……
她没察觉,自己眼尾微微泛起了红。
她哑声开口:“真的是你做的……?”
她希望他回答‘不是’,可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是不含任何情绪的冰冷字眼:“我说不是,你信么?”
这变相的承认,抽走了支撑着向晚的最后一丝希冀,她身体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
张妈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姐……这里风大,你身子弱,咱们赶紧回医院吧?’
向晚将张妈的手甩开,环顾着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无一例外,看男人的眼神都充满了顺从,很明显,他取代了她父亲的一切!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讥讽道:“现在不该叫你二爷了,对吧?我爸一死,就没人挡在你前面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男人没有回答,冷清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是扬了扬手知会张妈:“把她带回医院。”
向晚红着眼眶固执的不想离开,被张妈硬生生拉走了。
她脚步踉跄着,感觉身后有一道深沉的目光久久的裹在她身上。
见向晚走远,男人眸底覆上了一层寒霜,冷声对手下吩咐:“方才盯着她瞧的那几个杂碎,处理掉。”
那几个人猥琐回味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摁住拖走了,等反应过来,几人惊恐的求饶:“云哥!云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男人没有理会这聒噪的动静,冲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定定的看着墓碑上那个笑的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许久,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