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啊，小新娘
细雨骤然变得急切，一道闪电撕开漆黑的天空，照亮了季以绍欲言又止的脸。
滚滚雷声接踵而至，季以绍看一眼那结婚证，又转头望向车窗外，声音断断续续似被雷声吓到，“哦，这个啊……这是……我户本上的名字。对，我户口本上是这个名字。”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一眼叶明锦。
“哦。”叶明锦淡淡应着，视线从季以绍的脸上转移到车窗外。
车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叶明锦忽然对接下来的安排有些索然无味，良久，淡淡说道：“雨大了，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季以绍终于转头望向这个清丽出尘甚至带几分仙风道骨的女孩儿，想明白她的话之后，点点头，“也好，明天还有婚礼，你早点回去休息。”
车子从原本要去约会的饭店转向叶家住宅，一路上刚刚领证的两人却相顾无言。
季以绍透过车窗上的倒影凝视身旁的叶明锦，见她正垂眸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铜钱，白皙如玉的手指随意拨弄着，若有所思。
良久，他深呼吸，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约玩的消息中。
直到车子停下，季以绍看着下车的女孩儿，心里百转千回五味杂陈，忍不住喊了一声，“明锦。”
“嗯？”叶明锦撑开伞，一双琥珀杏眸澄澈透底。
面对那双仿佛能看到心底的眼睛，季以绍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舌尖滚动几个来回，最后变成了四个字：“好好休息。”
叶明锦点点头，“你也是。”
看着那道毫不犹豫撑伞离去的天青色身影，季以绍忽然觉得口中泛出苦涩，让他忍不住抽出一根烟。
却发现，平日里最喜欢的烟抽了许久，依然压不住那抹苦涩，反倒更严重了。
他其实想说的是：明锦，明天的事，对不起。
可最后一丝理智不允许。
……***
叶家宅。
叶明锦进门收了伞，便见管家神情倨傲地过来说：“夫人和小姐出去参加宴会了，让你好好休息。”
叶明锦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根据以往经验教训，他们去参加宴会，保姆就不会专门做饭，那她只能自力更生。
好在习以为常，叶明锦很快利用厨房里现有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面。
吃饱喝足，一夜安稳。
第二天清早，叶明锦和往常一样准备出去晨练，又被管家拦住了，“夫人说今天是中式婚礼，让你先吃饭。”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西式早餐，牛奶、面包、培根和三明治。
可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
看着正在做小笼包的保姆，叶明锦取过做好的一屉上锅蒸的同时煎了一个荷包蛋，倒了一小碟醋。
在保姆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中慢悠悠吃完，就见三个人拎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说要给新娘化妆。
一应化妆工具摆开，还有传统嫁娶中出现的凤冠霞帔，大红色的喜服上点缀着琳琅满目的珠片，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喜气。
叶明锦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描眉画眼，耳边是不停的啧啧赞叹，“天哪！叶小姐您这皮肤简直太好了！白皙细腻，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底子，几乎都不用怎么化就能出现让人惊艳的效果呢！”
自动忽略这种商业吹捧，叶明锦将这漫长化妆时间当做入定修行。
眼见新娘化妆效果超级好，奋战两个多小时的化妆师忍不住得意，“这效果简直了！快，拍照纪念！咱们新娘子这么漂亮，新郎揭开盖头的时候，肯定要惊艳到看直眼了。”
叶明锦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难掩诧异，这是她吗？
原本清丽冷淡的模样逐渐被增添上各种颜色，引出层层叠叠的绚烂，勾出了那份隐藏在深处动人心魄的美来。
妆容完毕，穿上华美喜服，戴上凤冠霞帔，叶明锦变成了坠落人间滚滚红尘的小仙女。
众人的赞叹中，含笑的声音传来，“明锦打扮起来还真漂亮。”
循声望去，一身酱红色礼服的中年贵妇缓缓下楼，神情复杂。
“妈。”叶明锦低低喊了一声。
苏婉玉看着打扮明艳惊人的养女，忍不住有些唏嘘道：“一眨眼的，明锦都长这么大了。把你从孤儿院接回来的时候才七岁，转眼间成大姑娘要嫁人了。”
似是触到了伤心事，她抬手按了按没有泪的眼角，又叮嘱道：“到了季家要孝敬公婆，一言一行要守规矩，不能跟在家似的随心所欲，别丢咱们叶家的脸。”
“妈咪，你就别唠叨啦！”一身粉色公主裙珠圆玉润的女孩儿说道：“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妈咪你要真舍不得就别嫁了吧！”
“明珠，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苏婉玉瞪一眼宝贝女儿，又给叶明锦亲手遮上红盖头道：“走吧，妈送你上车。”
盖头一遮，入目皆红，叶明锦莫名感觉到身为新娘的一种喜庆。
在养母的陪同下上了车，耳边响起汽车的轰鸣声，叶明锦忽然觉得除了自己这身凤冠霞帔的新娘装扮，气氛跟自己平日上学倒也差不多。
转念想起自己今日的装扮，不知季以绍见了会如何反应？
毕竟，相识相交一年以来，她从未化过如此浓艳的妆。
轻轻撩起盖头望向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是叶明锦所不熟悉的。
车子平稳行驶许久后停下，车门打开，有人上前迎接，“新娘到了。”
叶明锦被领着进了大厅，拾级而上后便是松软的红地毯，一路延伸到某个房间。
床边坐下，叶明锦听领路人说：“新娘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新郎会来揭盖头的。”
脚步声渐行渐远，叶明锦抬手按住后颈转了转脖子，戴着凤冠的脑袋有点沉重，让她有种马上完成婚礼卸掉装扮的冲动。
轻撩起盖头打量着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贴着囍字的大红色，比叶家那边布置得热闹，烘托出几分新婚的喜庆。
叶明锦选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坐着，调整呼吸当做负重修行。
时间如水悄悄流淌。
半梦半醒似睡非睡间，耳边有动静传来。
叶明锦陡然惊醒，立即坐正，不觉握紧了双手。
心头像是有一头小鹿在跳跃，难掩激动。
又像是春风拂过，五颜六色花儿绽放，摇曳生姿，盛满欢喜。
脚步声愈来愈近。
声音停止。
盖头被缓缓挑起。
向来沉静淡然的叶明锦不觉屏住了呼吸，含笑的杏眼随着那盖头望去，便看到了瘦削修长的手指。
随后是淡薄微抿的唇。
是山峦般秀挺的鼻。
是一双墨色琉璃般的眼。
是一张精致苍白又瑰丽的脸。
陌生的漂亮男人身穿唐装坐在轮椅上，眸中带着惊艳的打量，唇角绽出一朵笑，声音缠绵慵懒又诱人，“你好啊，我的小新娘。”
叶明锦的笑容僵在唇角，身子不觉微微后仰，眸中泛出疏冷戒备，“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