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姐，对不起
冲到家门口，赵文牧却突然不敢迈步进去了。
眼前还是记忆里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子。
自己真的是回到了1980年。
深呼吸一口气，赵文牧推开院门，正好看见堂屋里赵静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她背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小囡囡已经饿过去了，这会儿正在睡觉。
瘦削的身影此刻更显单薄。
听到动静，她转头望过来，眼眸里满是绝望与凄惶。
赵文牧只觉心一抽一抽的疼。
前世赵静就是在绝望无助中写下这封信，然后带着小囡囡跳崖的吧？
是有多么的绝望，才会让这个坚韧顽强的女子带着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一起走上绝路？
想到这里，他真的想抽自己，想打死前世那个逼死自己媳妇的赵文牧。
看到是赵文牧，赵静赶忙收起纸笔，眼里的神色也迅速收敛了起来。
接着她的眼里升起一抹狠厉。
她轻轻放下小囡囡，猛地冲到赵文牧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赵文牧刚到嘴边的话就被打了回去。
接着她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劈头盖脸捶打着赵文牧。
这一瞬间，她不想带着小囡囡去死了，小囡囡就是她的命，谁都不能带走她！
赵文牧凭什么拿走了她的米粉钱！
她的小囡囡还在挨饿！
这样想着，她自己都没发现，下手越来越重。
等到反应过来时，赵文牧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阻挡，就任由赵静打在自己身上、脸上。
甚至为了让赵静打得更方便一些，他还稍稍压低了身子。
赵文牧将近1米8的个子，长得也比较结实。而赵静只有1米64，更是瘦弱不堪。
但是常年干农活，赵静修长瘦弱的手，长满了粗糙的茧子，力气更是不小。
赵静打累了，便双手抱着脸继续哭。
赵文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喃喃着：
“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其实从来没有过亲密接触，怀上小囡囡那次也是赵文牧喝醉了，半醉半醒间发生了关系。
之后赵文牧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赵静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慌忙从赵文牧怀里挣脱出来。
“小弟，你，你没事吧？”
她这下子是真的慌了，赵文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肿了起来。
他的小腿上也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赵静仔细看去，地上还有好多血脚印。
她这才注意到赵文牧一只脚上没有鞋子，还有血正在渗出来。
她立刻蹲下身子去看，眼睛里又再次蓄满了泪水。
“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赵静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赵文牧只觉得心里一暖，她心里时刻都装着自己，前世自己怎么就那么浑呢？
“姐，我没事儿。”
赵静这才意识到赵文牧一直在喊她姐，自从两人结婚后，赵文牧就再也没有喊过她姐，从来都是“赵静”或是“喂”。
她赶忙取来白酒和清水，给赵文牧清理腿上、脚底的伤口。
看到赵文牧脚底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痕，又忍不住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小弟，我们去卫生所看看吧。”
赵文牧却坚决不去，他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那6块3被自己花掉了3块2，眼下应该已经不够买米粉的。
“姐，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罢了，一点都不疼。”
赵静无奈，只得仔仔细细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拿仅有的一点白棉布给他包扎上。
这些布本来是要用来给小囡囡做尿布的。
她又拿来给赵文牧做的鞋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
赵静每年都会给赵文牧新做一两双鞋子，自己却好几年没有新鞋子了。
想到这里，赵文牧眼眶又湿润了。
就在这时，小囡囡哭了起来。
赵静赶忙去给她冲米粉，这才想起来米粉已经没了。
她神情落寞地站在那里。
赵文牧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姐，你在家等着，我去买米粉。”
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刚要踏出门口，赵文牧又突然扭头冲回赵静身边，一把抓住赵静的手。
“姐，那6块3在我这儿，我没花。”
“我这就去买米粉，你等我！”
赵静的手瘦小、冰凉、粗糙，他却好想就这样握着再也不松开。
“嗯。”
赵静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却没有把手抽回去。
小弟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因为被自己打了一顿？
赵文牧松开她的手，立刻朝着邻村的小卖铺跑去。
“小弟，你慢点，小心脚上的伤。”
身后是赵静着急的喊声。
有亲人关心，真好！
有米粉卖的小卖铺是乡里供销社下设的一个分支点，就在不远的三里庄。
因为经营者是三里庄的人，来买东西的又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因此偶尔也可以赊一点钱。
米粉一袋500克，价格是5块。
这个年代一斤肉只要六七毛，米粉可以说是相当贵了。
奶粉更是远比米粉要贵，公社那边的供销社都没有奶粉，这东西是城里人才买得起的金贵物品。
果然任何时候奶粉都不便宜。
赵文牧手里只有3块1毛钱。
“徐叔，我这儿只有3块钱，您看我能不能先赊着，明天就给您送来。”
卖货的徐老三虽然知道赵文牧是个远近闻名的街溜子，但他经常来买东西，信用还是很好的。
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赵文牧拎着米粉到家的时候，赵静正抱着小囡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没办法，孩子饿了就要哭，她只能尽可能分散小囡囡的注意力。
一边走一边往门口张望。
她还是担心赵文牧拿着钱去买酒或者赌博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她彻底信任赵文牧路还长着呢。
看到赵文牧拎着米粉进门，她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赵静接过米粉便立刻舀了几勺冲泡好，试了试温度正好，便给小囡囡喂了起来。
小家伙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
嘴里咕嘟咕嘟使劲嘬着。
等小家伙喝饱了，便咯咯笑起来。
赵静脸上也总算浮现一抹笑容。
虽然赵文牧天天PUA赵静，说她丑，实际上赵静相当漂亮。
她虽然扎着两根长长的村姑辫，却是身材修长、双腿笔直，细柳眉、高鼻梁、鼻头又小巧的恰到好处。
胸前也是恰到好处。
白皙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变得稍稍有些黑，不过也算是健康的小麦色。
在遍地村姑中，绝对是最漂亮的存在。
即便是跟城里的小姑凉比，也丝毫不逊色。
赵文牧心想，前世自己是有多眼盲心瞎，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小囡囡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点，将来肯定是小美女一枚。
前世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今生一定要好好弥补。
想到这里，他伸手想要抱起小囡囡好好稀罕稀罕。
然而，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抱过小婴儿。
看着那粉粉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生怕弄疼了小囡囡。
看着他跃跃欲试又畏手畏脚的样子，赵静轻轻抱起小囡囡，手把手地示意应该怎样抱婴儿。
然后把小囡囡递到他怀里。
怀抱着这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赵文牧觉得心都要化了。
闻着小囡囡身上的奶香味，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老天爷待自己真是不薄！
给自己这第二次机会。
他一定要让赵静和小囡囡过上好日子。
看着赵文牧沉醉、开心的表情，赵静也打心里高兴。
小囡囡出生以来，赵文牧从来没有抱过她，每每看到赵文牧看向自己和小囡囡那厌恶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如刀绞。
然而她接着便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窟。
赵文牧为什么突然对小囡囡这么好？
他不会是想要把女儿卖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