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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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绝溪崖上歌舞笙箫,众人醉生梦死一片荼蘼之象。华遥望着那些推杯换盏,脑满肠肥油光满面满嘴江山社稷,私下却不知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官员大臣,心想或许父亲的梦境很快就会变为现实了。
从酒宴一开始就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华遥,华遥遥遥一看,就是昨日那个幽雅出尘,清远淡漠得仿佛隔绝在红尘之外清冷圣洁的男子。
华遥侧首地问青叶:“那边一直饮酒的白衣男子是谁,之前似乎都没有见过。”
青叶顺着华遥的目光望去,默了片刻说:“公主,那似乎是楚国送来的质子,唤作凝尘,昨日在酒席间听人提起过。”
华遥眯着眼睛望着凝尘微笑,喃喃自语道:“他长得可真好看,让人觉得很舒服。”
青叶一愣,公主莫不是瞧上别人了吧,她自己可是已经有三个夫君了,当然那也算不得夫君,若是真有个贴心的人倒也不错,但别国的质子如何也不会是公主夫君的好人选啊。
华遥不知道青叶已经想了那么远了,还是笑着,像是在看凝尘,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她人虽说长得颇好,但年岁小,名声也不大好,众人也不注意她,就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公主殿下,现如今已经酒过三巡,不知可否向我等展示展示你们东国最坚硬的宝物了?”使者大人站起身客气一问。
华遥接过青叶递过来水晶镜面,满意的笑了笑,这镜子由水晶打造,不过两面都是平滑的凸出曲面。当年华城做了一面个华遥玩耍,说是照妖镜。后来华遥发现这镜子妖是照不了了,不过倒是可以聚光杀死许多东西,因为只要将聚光最亮的点对准物事,无论什么都会燃烧起来。而且她小的时候也没少拿来照使者大人说的那种石头,最后那些石头都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华遥走到宴会中央,将钻石放在琉璃台上丝绒中,将水晶镜面聚光对着金刚石。
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华遥手下的石头,满脸的紧张期待。连着昨日那白衣胜雪清冷脱俗,像是远离红尘活在世外清远冷漠的谪仙也嘴角含着一丝微笑,静静地看着华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丝绒上的金刚石开始出现异象,到最后众人只看到一缕青烟散尽后,丝绒上便再不留下什么。
华遥冲使者大人扬眉一笑,谦虚地说:“华遥何其幸运,竟给我误打误撞弄对了。使者大人,你也看到了罢,这石头最终在光的作用下彻底灰飞烟灭了,它还不及光的硬度。而光却能被所有物事阻断,说来光也不是最硬的。可见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是没个绝对的。使者大人,不知你觉得华遥说得可对?”
“公主说得极是。”使臣大人气急攻心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近乎咬牙切齿的说。他气得胡子都在颤抖,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满脸悲哀的同伴,又愤怒的打量了华遥一眼,说:“公主见识过人,在下佩服佩服。”
“我也不过偶然听人提起过这件趣事,算不得什么见识,大人谬赞了。”说完回了自己席间。
皇上对这场比试结果很是满意,高兴地要奖赏华遥,开怀大笑道:“华遥,你想要什么,朕皆会应。”
华遥认真想了片刻,说:“皇上,华遥只想向你要一个人。我要七皇子。”
皇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偌大的席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惊恐地望着华遥。皇上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你要七皇子做什么?”
“华遥思慕七皇子已久,思君朝朝暮暮,故愿能与七皇子结成连理。”华遥坦然的说,不卑不亢不喜不悲。
“你可知道七皇子已经犹如残废?”
“华遥真心相许,又岂会介意皮囊上的缺陷,再说残疾者未必残废。这世间总是美好的皮囊太多,有趣的灵魂却太少。华遥愿与之神交,还望皇上成全华遥。”
皇上本就不是很待见七皇子,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是生是死也不甚过心。此番把他赏赐给华遥也似乎不错,省得见了心烦。
其实他的这些儿子,他又真正疼爱过谁,他谁都不爱。思及此,他笑道:“好,朕如你所愿,将七皇子赏赐给你。”
华遥跪地行了个隆重的大礼,口中朗声念到:“谢皇上隆恩!”
群臣顿时哑然,席间掀起一阵缠绵而复杂的眼风。看来不仅公主疯了,皇上也龙体欠安呐!
“皇上”正当大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天之雷,凝尘又再加了一个惊天之雷。
凝尘俯身行礼,清秀俊雅,宛如孤峰冷雪,高岭寒梅,看呆了所有的人。“凝尘深觉久居宫中甚是不便,不知可否让凝尘移居在昌灵公主府?”
华遥闻言,手中的酒杯滑落,骨碌碌的滚到了凝尘脚边。她怔怔的回头望着青叶,问道:“我听错了?”
青叶低低一笑:“公主没有幻听,凝尘皇子想要住你的公主府呢。”
华遥僵硬的扭回头,愣愣的望着中间的凝尘,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皇上显然反应比她快,沉思了片刻,大手一挥,“准了!”
凝尘屈膝道:“谢主隆恩!”
近几日参加了皇家盛宴的大臣都过的颇为心惊肉跳,但凡牵扯到昌灵公主的是,总能引起鸡飞狗跳,鸡犬升天。市井传闻昌灵公主贪心不足,在国宴之上轻薄了七皇子和楚国质子,腆着张脸皮向皇上讨要男子。欲求不满垂涎良家好男儿,真是个淫荡不知廉耻的女人。
华遥听着青叶的报告时,眉头皱了一下,感叹道,“这些大臣,说得太过玄幻了,弄得我就跟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公主,皇上已经派人将七皇子送来了,凝尘公子也要到门口了,我们得准备出去迎接了。”
华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放在手中的棋谱,说:“帮我更衣梳洗吧。”
青叶边在华遥稀少的头发中加上些许假发,边问道:“公主可有决定好七皇子和凝尘公子住在哪处院子了?”
铜镜中人面容影影绰绰,看的不大清楚,华遥心中嘀咕是得叫下人换一面镜子了,自己长的是人是鬼都看不清。不过口中还是吩咐道:“七皇子住东苑,至于凝尘公子,他就住西苑好了。吩咐下去,好好给我照顾七皇子,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全部人不得轻饶。”
华遥看着侍女惊慌的样子,眉间闪过一丝异色,垂下头片刻,抬起头又是最开始冰冷无情的表情。青叶知道她所想,连忙转移话题打趣着问道:“公主是真的看上七皇子了吗?对他竟是那么上心。”
“我一直对他上心啊,不然也不会把他要过来了。”然后她抬头讶异的望着青叶,说:“那个,七皇子可是单名一个熙字?”
青叶帮忙梳头的手一顿,随后憋着笑说:“公主还说上心呢。七皇子全名帝熙,公主可得记牢实了呀。”
十里长街,皇家庄严隆重的仪仗队蜿蜒入长龙盘旋,相比而言,凝尘随行的队伍就显得不那么隆重了。
华遥拉着青叶的衣袖轻轻摇了一下,说:“他们仪式那么隆重,为什么?”随即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皇上该不会是暗示着他把他儿子嫁给我了吧。”
青叶忧心忡忡的遥望长街,感慨道:“看来就是如此呢公主,皇上虽没明说,但天下百姓都明白他就是把他的儿子嫁给你了。而且估摸着天下百姓还认为你今日迎娶两位夫君呢。”
“真是荒唐!”华遥蹙眉不悦,但一想到这样或许更方便一些,便没说什么,舒展了眉目静静地等着两个皇子的到来。一辆皇撵从宫门口缓缓驶到公主府,左边并行着一辆奢华高贵的马车。
据后来京城的百姓形容,昌灵公主迎接帝熙皇子与凝尘皇子那天,天空万里无云湛蓝一片,气候不冷不热,三月桃花灼灼如霞,开得正好。偶尔有小风轻拂,按理说是个极舒坦的天气,只是可惜这极舒坦的天气发生了让人极不舒坦的事。
当日十里红妆如霞似锦,染得天空都是一片殷红,威严仪仗气势磅礴。众人皆道这是有原因的,皇帝把如此出尘脱俗,天之骄子的皇子送给了最荒淫无道、嗜血成魔、残暴冷酷的公主,难免引起民愤,怕到时候生出些什么乱子,故而派来护送的士兵多了些。说来着公主也无耻,强掳走了他们圣洁高贵的皇子殿下,并且一掳就是两位呀,当真是欲壑难填。
这昌灵公主简直就是天下大害,人人得而诛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皇撵和马车行到公主府门前,华遥走到皇撵之前,微微挑开帘子,对帝熙伸出一只手,弯起唇角笑道:“七皇子,别来无恙。”
帝熙看了看面前的手,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十一二岁,脸上有一点点小小的婴儿肥,身子却单薄的吓人的小姑娘,身上华服锦缎像是要将她压垮一样,他忽然有些心疼她。但一想到就是他让自己变成现在这般被万人嘲笑唾弃的模样,心有瞬间冷了下来。嫌弃的缓缓把手递给了她,令人惊讶的是这小姑娘看起来穿的很多,但手却冷得很,血液像是没有经过循环一样冷却了,手心除了细腻柔软就只剩下冰冷彻骨的触感。
帝熙脚是受了伤,本来是有得医治的,但皇上向来任他自生自灭,也没派人给他好好看过。后来就真的不能走路了,最好的状态也就能稍微站一下。
而他不愿在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小女子面前表现的那么狼狈,让人嘲笑,所以忍住剧痛自己从车上下来,脚刚一落地就差点摔倒。幸而身旁的华遥本就牵着他一只手,赶紧另一只手扶住他,训斥下人道:“还不快把轮椅拿过来!都不想活了么!”
下人一拿来轮椅,帝熙就毫不犹豫厌恶的甩开华遥的手。远的人瞧不见,但离得近的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帝熙眼里的不屑与鄙视。
华遥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会神,然后笑着上前轻轻行了一礼,她本不必向他们行礼,这只是皇家贵族之间的客套形式罢了。
帝熙看都没看她一眼,把头别向了别处。华遥也不觉得尴尬,几步走到凝尘面前,颔首微笑道:“凝尘公子驾临本公主的府邸,想必对于自己的名声想的是记较清楚的了。公子即是不害怕,华遥便欢迎之至。”
凝尘微微一笑,清风朗月:“在下万分感激公主的收留,无以为报,只愿此生能常伴公主之身畔。”
华遥眯着眼笑望着凝尘:“公子都不介意华遥府中已有数人,华遥定对公子倾心相付,不离不弃。”
“公主可莫要忘了今日的承诺。”凝尘黝黑的眼眸愈发幽深。
华遥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只是盈盈一笑,说:“本公主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公子大可放心。为何非要在门口闲聊,大家都先进去吧。”
华遥走回帝熙身后,容不得他拒绝亲自推着轮椅进去。凝尘始终含着笑跟在华遥身旁,步履威仪沉稳,颀长身影清俊秀雅,迷醉了一众侍女宫人。
待主子们都散去了许久,仪仗队才纪律规整严明整齐的撤回了皇宫,看热闹的百姓也看到了几人的绝世相貌,心满意足的结伙回去,边走边议论这两位皇子长得风华绝世,公主虽说品行不好,但人相貌却生得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漂亮,现在已是这般模样,这要长大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