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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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南西路,桂州府城,鸳鸯巷。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悠悠地在小巷中转着。
乌云暗压,将苍穹染的墨暗,看着碧色云浪在头顶翻滚,他不由暗自嘀咕:“这该不会是要下雨吧?”心下加紧了脚步。
突然间,从巷角急急地闯出一团赤朱色身影,看着身形,应是个成年男子。两人猝不及防,狠狠撞在一处。少年力弱,被撞的倒退几步,向后倾倒,脑袋却磕在一块突出的青砖前,顿时晕死过去。
冥冥间,他似乎来到了一千年后的社会,从第一声清啼而哭,到牙牙学语,再至读书成人,最后入世工作。那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各种事物一一在他脑中展现,先进的医疗,完善的社会体系,光怪陆离的科学产物。
他本名赵忻,毕业后,就在邯郸市内做些投机买卖,股票涨时炒股票,黄金涨时囤黄金,无奈最后这两样都不给力,所幸他野心不大,投入的不多,损失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常言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读书时,他本就对些历史、名人、古籍、玉石等有些兴趣,便开始恶补了不少知识,就要去古玩市场,碰碰运气。
但天上哪有那等掉馅饼的美事,刚进市场,还未看中一两件事物,便被一群人围住,各个都说店中有那“镇店之宝”,卖的皆是行价。这阵势,吓的他看也不敢去看,找个老朋友一打听,原来他这身行头,人家一看就是个雏,都想上来宰生。从事多年古玩行的老朋友只笑道:“多交几次学费你就摸清行规了。”
倒是有一件奇事,在古玩市场门口,蹲着一个小童,三撮头发分布于额前及两则,身着一袭红布兜,白白胖胖便如年画上抱鲤仙童走下来一般,恁地可爱至极。旁人无甚出奇,只当他是古玩市场聘来的讨喜门童。市场这些年不景气,为了拉拢生意,策划这些噱头,往年间别说小童,就是穿越卖菊仙女也曾聘过。久而久之,别人见小童对来往之人皆是点头笑意,衣着未脏、面无饥色,似乎不缺衣食,眉色间虽有些淡淡哀愁,但也从未哭嚷家人,便也不再去理会。
赵忻这人,生意虽做的不大,但认识他的都道他是个老好人,宁肯自己吃些亏,实见不得旁人受一丝委屈。进出那古玩市场多次,见这小童早也在,晚也在,虽无甚所缺,但久未见之亲人接送。屡次提出带他去寻亲,但那孩子盈盈间对他只满是笑意,并未答话。他又不敢强行拉拽,被旁人误认为诱拐孩童的人贩子。便只得天天进入市场前为其买了几个包子和杯牛奶,那孩子也不道谢,巧笑嫣然地接过吃了。
又这样过了几天,一日,狂风大作,乌云压城,眼瞅着那暴雨即将大作。在家中的赵忻想起那怪异的孩子独自一人蹲在市场口,实不放心,他便开车去查看,路上暗下决心,若是再看不到他的亲人,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接回家中。
不出一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他急急赶到古玩市场门口,果不出所料,那孩子依旧孤零零地一人蹲在市场前的檐下躲雨,他便打伞上前。
那孩子见他来了,顿时雀跃起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今日本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罢,还未等赵忻伸手去拉他,便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青瓷枕送入他手中:“这物有些年头,已有几人睡过。我本落难于此,呆在原处等待主人。几日间,承蒙关照,我便送你此物。这以后,无论你称王称霸也罢,富贵公侯也好,皆由你自己之选。”
还未等赵忻开口拒绝,他又指了指远处巷口的一鹤发童颜,身着古袍的老道士道:“看,我主人来了,这便就要回去。”蹦蹦跳跳间,跑去抓着老道的手。两人对他躬身一揖,便消失在深巷中。赵忻暗自腹诽:“穿成这样,不会是刚从拍戏现场来的吧?”看着手中两端起窍的青瓷枕,楞了许久,突然他反应过来:“之前小孩是叫他主人,老人行迹可疑!难道是诱拐犯?”
刚想快步追上前去,那巷中漆黑一片,空空荡荡,哪有两人的身影?赵忻目瞪口呆:“这便走了?我好歹也是校运跑步健将,一老一少速度比我还快?”
归家后,细细端详青瓷,百思不得其解。这东西胎质古朴圆润,按着书上所著,怕是有上千年之久远,恁地是件宝贝。打电话给朋友邀来鉴定,看了以后,居然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千年前的古物,开口便出高价欲购下。赵忻只说这东西是别人暂放,将来还需亲自还给对方,他朋友这才作罢。
时则仲夏,天气渐渐炎热,一日酷暑难当,他便突发奇想,这青瓷到底也比那席枕凉快多了,便拿出枕上一枕,试看古人如何入睡。谁知此番沉沉睡去,甚是香甜。梦醒时,竟与之前头撞墙壁的少年记忆灵魂糅合在一处!两人各种欢喜悲忧,喜怒哀乐皆混杂在一团,如同丝线般穿插交杂,互相缠乱,紧密不可分。
从梦中醒来,见自己跌倒在地,下意识地就去揉自己双眼,却觉手臂麻木,动弹不得。也不知睁开后到底是古代还是现代,感觉身下石板冰冷坚硬,头部疼痛异常,心下一叹:“我还在此处。”支起全身力气眯开眼睛,看着天际乌云依旧,雨水还未下来,原来恍如隔世间,也不过只是一瞬。但头部疼痛欲裂,各种记忆片段在脑中萦绕不去,相互交替。虽是五伏天,仲夏日,但全身体温冰冷异常,手脚更是无力抬起。
突见眼前闪过一身影,却是之前撞他的男子,赵忻感觉微适了些,遂努力睁开双眼,这才将对方看清,只见此人头裹幞头,足蹬乌皮靴,内穿写意花纹的浅米色圆领长衫,外披宽袖朱纱褙子,应是富家子弟无疑。那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布满了汗水,眼神中不时划过一丝惊恐,年纪应当在三十许岁左右。
男子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赵忻:“你没事吧?”见对方只是瞪大双眼茫然望向他,手脚皆不能动。他顿时慌乱起来,再也不去理会赵忻,撒腿就向巷口走去。
他就如尸体般,横躺在巷道一旁,眼中黑珠骨碌碌直转,头脑虽是清醒,但手脚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想着:“穿越过来,居然就此做了个植物人,若是就此不起,终生横躺。会不会太惨了点?要是衣服穿的再烂些,脚边再摆个破碗,一旁路过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扔下个铜子,那样是不是更加入戏些?”正胡思乱想着,看见天上欲坠下的大雨,心头直叫糟糕:“自己躺在冰凉石板上不能动,待会雨淋下来,怕是要生上一场大病,到时怕是能否活着都成问题。”
这条巷子名为鸳鸯,当年本是地处东市的一处闹巷,但历经府城改建漓江,群商众贾均纷纷移去南城江岸。多年后,除了一些住户之人留居东市,之前繁华之处,这时竟渐渐成了破败之地。这鸳鸯巷,更是少有人路过。
正待赵忻苦恼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慢慢向他走来。可他此时除了眼睛能视物,就是张口欲言也是不能。现在身处困境,便是对方只将他移位到屋檐之下,他也是感激非常。
脚步身渐渐由远及近,却是两位妙龄少女款款谈笑而来。他怕吓到对方,赶紧闭起双眼。此巷道并不宽,最窄处甚至只能容下三人并行,故而刚一入巷,就见有人横躺在地,两人惊呼一声,立即赶来,跑至赵忻身边。见赵忻生的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显是一个偏偏少年郎,穿着一身淡色劲服,也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小娘子,他还活着么?”如黄莺清啼,喉声婉转。其中一女带着颤声的青涩话音刚落,另一姑娘伸出盈盈玉葱之指探他气息,顿时一股若兰幽香钻鼻而入。
“却是活着,周围无血迹与斗殴迹象,应不是被人击打,更不见其醉酒的模样。怕是隐疾发作,故而倒地不起。”
“也不知是否昏了过去,小娘子你略懂医术,不若将其救治一番?”
那少女“嗯”了声,俯下身去,纤纤细手执住对方手腕,仔细聆听脉搏。赵忻见此,顿觉此两女忒的好心肠,就算不识对方,也肯出言相救。过了一会儿,少女放下他的手腕,淡淡道:“公子并未昏迷,为何相欺我等?莫不是闲的无聊,故此相戏?”
赵忻无法再装下去,只得睁开眼睑,而面前素白纱裙姑娘,看她身形,年岁与自己相仿,淡扫娥眉眼含春,顾盼间流露出一股天然的媚态,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脸上覆着的一块白纱却是将对方姿容悄然掩起,也不知面纱之后是何等的琼姿花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