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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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序,自五月天《倔强》
*
那是二零零九年。
八月底的上午,雨停风歇,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清新花香。
江沅踮脚越过地上两个浅浅水洼,背着书包到了教师楼二层,高三语文组的老师办公室。
开学第二天,办公室颇有些嘈杂。江文秀端着水杯,正要去接水喝,目光一瞥,看见了刚刚站定在办公室门口,面色犹豫,似乎不晓得该不该喊报告的女生。
“在外面等一下。”
板着脸说完这句话,她也没心情喝水了,放下水杯,走到门口。
“小姑。”
江沅抿唇,轻轻唤了一声。
“走吧,带你去教室。”
“谢谢小姑。”
话落,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起下楼。
一路沉默,两个人走到了高三七班教室外,江文秀拧着眉说:“为了你的事我托了好几个关系。既来之则安之,这回好好念书,不务正业的心思收一收,别给我丢脸。”
“……知道了,小姑。”
“你要有晨希一半省心就好了。”
偏头看她一眼,江文秀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她自幼家境贫寒,也亏得相貌清秀人又上进,毕业后进了九中,成了一名老师。九中作为安城首屈一指的私立重点高中,师资雄厚,环境优美。能进来念书的学生,要不成绩拔尖为校争光,要不家境优越高人一等。
总归,没有江沅这样的,家境普通成绩还一般,比妹妹江晨希差远了,去年托人将那个弄进来她心情爽落的很,现在又托人将这一个弄进来,几天前她就烦上了。
大哥真是鬼迷心窍,对一个拖油瓶也这么上心……
“江老师。”
耳边一道清润男声,打断了江文秀胡思乱想。抬眸瞅见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年轻男人,她脸色顿时明媚起来,笑着说:“这就是我先前说的,亲戚家的孩子,江沅——”
话落,连忙侧头,提醒说:“班主任,欧阳老师。”
“……老师好。”
江沅抬眸,规矩地唤了一声。
欧阳昱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笑,目光收回,同江文秀寒暄起来。
欧阳这个姓,似乎挺少见……
余光里的男人很年轻,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安城刚入秋,他穿着洁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笔挺颀长,干净清朗,举手投足间一派闲适从容气度,不像一个和粉笔灰打交道的中学老师,反而像极了金融场上的新贵精英。
乱想了两下,江沅目光移开,被破开天际的一抹亮光吸引,微仰了下巴去看。
“卧槽,大美女啊!”
隔着透亮的玻璃窗,教室内,突然嘈杂起来。
“这是来了个转学生?”
“肯定的呀,不然站那儿干嘛。”
“江老师的亲戚吧?”
江文秀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此刻,她和欧阳老师说话的状态,足以说明一切了。
“谁关心那个!”
二组倒数第一排,褚向东抬手推了推边上低头玩游戏的男生,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川哥瞧瞧啊,这可是你喜欢的类型。”
“噗——”
“哈哈哈。”
此言一出,后排一片男生笑得东倒西歪,听见这话的女生,则一个两个羞红了脸。
说起这原因,也就昨天的事情。
昨天上午要放学了,文科班顶漂亮一个艺术生跑过来给他们班长表白,结果呢,人家女生一番话说完,这人只是抬眼一瞥,随意打量完丢下一句,“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女生在学校里也算名人一个,愣神后,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你喜欢哪种类型,我可以改。”
“有料的。”
“哈哈哈哈哈。”
想起文科班美女那涨成猪肝色的脸蛋,褚向东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川哥这个梗,他能玩好几年……
边上一个两个都在狂笑,低头玩游戏的陆川被惹得有点毛了,“砰”一声,手机磕进桌洞里,他抬起一脚踹在褚向东歪斜的凳子腿上,挑着眼尾笑骂:“你他妈没完了?”
“我这严格按着你的标准瞅的啊……”
褚向东扶稳凳子,一条胳膊搭在桌面上,憋着坏笑说。
他们前排,因为同桌调去重点班,孤家寡人的姜源也扭头笑起来,“这要真是新同学,七班可真热闹了。”
他们高三这一级,理科十六个班,等级分化十分严苛。一班和二班是火箭班,三班到六班是重点班,九班之后是普通班,至于他们这个七班和隔壁的八班,相对最特殊的,美其名曰:次重点班。
说白了,班上关系户比较多。校领导都得罪不起这些小祖宗,偏偏,既不能把人放去重点班祸害班风,又不能放去普通班失了家里脸面,才捣鼓出这么一个介于二者之间的名头。
高中生么,年轻气盛,免不了有些小团体,七班大多数男生都以陆川马首是瞻,女生也有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好学,以学习委员木熹微为首;一派爱玩,以宣传委员江钟灵为首,而这后一个,明恋着陆川。
姜源两句话灌入耳中,江钟灵下意识扭头去看陆川,却发现,心上人的目光,瞥向了窗外。
十八岁的江沅,有一张艳美多情的脸。那张脸莹润透白,在雨后熹微的天光里,如笼了薄雾,罩了轻纱,看的不怎么真切,却自有一股无可比拟让的风流气质,好像五月海棠,九月蔷薇,花开极盛,晕染出绚烂颓败之感。
八月底的安城,有着一年中最适宜的天气,细雨过后,便是秋高气爽,舒朗天色。
女孩立在窗外,微抬下巴去瞧远天,那一件规矩保守的白色短袖被女孩穿出一种旗袍的感觉,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看着看着,江钟灵脸色越发不好了,下意识咬紧下唇。
江沅跟着欧阳昱走进教室。
“安静了。”
欧阳昱年纪虽轻,在七班却素来有些威信,拧眉说了三个字,他信步走上讲台,开口,嗓音沉着清冽:“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啪啪啪——”
教室里响起一阵附和的掌声。
欧阳昱往边上走了一步,将讲台正中央留给江沅,淡淡一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江沅……”
“啊?”
“哪个江哪个源呀,我们班有个姜源呢!”
名字的谐音引起议论,刚才安静的气氛,又一次嘈杂起来。
眼看着讲台上的女孩,褚向东眼珠子直接瞪圆了,“卧槽”一声,压低声音朝边上的人道:“我就说有点眼熟呢,川哥你记得不?这是之前我们遇见的那个少年犯啊……”
陆川神色懒懒,大长腿伸得直直,脊背靠在墙壁上,低头正摆弄耳机线,闻言随意地抬眸一瞥,脑海中,浮现出假期里那一幕:他和褚向东骑车经过建安路少管所,烈日灼灼,那姑娘被人送出,一手遮在额前,仰着脸看天。
收拢思绪,他眉眼散漫,未曾接话。
听见讲台上女生声音淡淡地解释自己的名字:“江河的江,沅是三点水旁加上元宵的元。沅江,水名,源出贵州云雾山,流经湖南,注入洞庭湖。我出生在那附近。”
“哦哦哦。”
喊话的那个男生,原本只为着起哄,这会儿得了个一本正经的解释,再去看说话的人,倒忍不住红了脸。
江沅垂眉敛目,听见边上的班主任轻笑了声,尔后,用他那一副极具辨识度的清润嗓音道:“好了,先坐二组后面吧,过几天调座位。”
“哦——”
“哈哈。”
一层意味不明的哄笑中,江沅点了点头。
抬眸去看座位,脸色却微微一僵。
须臾,她收拢了有些抽离的思绪,手指紧了紧书包带,穿过过道,往二组倒数第二排临过道的那个座位走去。
眼见她走近,褚向东“啧”了一声,朝里面人道:“真是她,好像还记得我……”
之前一面之缘,瞧见人家姑娘长得美,他打过一个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