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训夫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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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昭四十八年,春。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左丞相府后院廊下,佣人们步履匆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姨娘吩咐了,老爷今晚宿在蘅芜苑,落锁吧!”绿柳撑着伞扬声吩咐一句,又轻蔑的瞧了一眼院中在大雨中跪的笔直的身影。
丞相府嫡出的小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跪在自家姨娘的院子里,连老爷的面儿都见不到。
一道闪电猛地劈裂漆黑的夜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震撼的雷鸣。
早春的天气还透着冷意,苏云霏身上还穿着下午早就已经湿透的衣裙,脸色苍白的跪在大雨里。
刺骨的冰凉从早就麻木的膝盖涌了上来,她却依旧脊背挺直,漆黑的双眼里无波无澜。
这座院子是只有参观时候才能见到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里透着说不出的精致奢华。
而她,渺小卑微,随便一个借口就可以要她的名。
名义上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在这个封建的父权社会,在这重重的院落之中,不受宠的她连一个得脸的下人都不如。
周围不断有丫鬟们进进出出,对跪了半天的她视而不见。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她这具身体的父亲刚刚跟他最宠爱的姨娘用了饭,准备歇下了。
不用抬头,苏云霏就能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各色目光,全都满含恶意。她们看不起她的满身狼狈,甚至早就先入为主的脑补出她的种种不堪和无耻,认定她不知羞耻、不守妇道。
有风吹过来,早就黏在身上的衣裙越发的凉,她的嘴唇冻得青紫,虚弱的仿佛即刻就会昏过去。
苏云霏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真是不敢相信原主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正落在了水里,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溺水而亡,还是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吓破了胆,竟让她这个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
也幸好她来得及时,拼命游到了岸边假山后藏了起来,才不至于被她三姐姐正在议亲的赵公子救上来丢了名节。
只可惜……
她爹的这位林姨娘持家多年,她落水的事情终究瞒不住,又被贴身丫鬟供出来暗中思慕那位赵公子,并多次意图暗通款曲。
苏永昌大发雷霆,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只命令她跪在这里反思。
不甘心啊,真是让她觉得不甘心。
那场爆炸没有炸死她,让她重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不是为了跪在这里任人践踏,宛若蝼蚁一般被人操纵命运的。
她绝对不会如那些人所愿,为了保住名声一头撞死。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终有一日,不必再如这般匍匐在别人的脚下。
谁也不能掌控她的生命,谁也不能让她再只为了苟延残喘而违背本心。
一定会!
那么大的雨,苏云霏足足跪了一夜。
天色将明的时候,屋子里有了动静,丫鬟们轻巧无声的推门进去,服侍着里面的人起身用膳。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桃粉色襦裙的美貌少女,从廊下得意的走过来。
“呀,四妹,爹爹还是不肯见你吗?”故作惊讶的捂住嘴,苏云溪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看来爹爹真的是气急了。”
“不劳三姐姐费心。”苏云霏不为所动。
“四妹妹,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苏云溪轻笑着低声道:“不过是个男人,妹妹真的喜欢跟姐姐说就是了,为何要做出败坏相府声誉的事情,惹爹爹不快呢?”
“爹爹最是重规矩,妹妹实在是糊涂。就算这次四妹妹得偿所愿,只恐怕赵公子对姐姐我一片痴心,不是四妹妹的良人……”说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若我是四妹妹,就算不是羞愧的一头撞死,怕也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苏云霏的眸子里泛上了冷意。
这个苏云霏仗着林姨娘和苏永昌的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向来喜欢跟原身抢东西。
那位赵公子赵云启,是苏永昌的学生,时常往来相府。
苏云霏前些时日偶然撞见他一次便芳心暗许,被苏云溪察觉之后故意横插一脚,与那位赵公子眉来眼去不说,还故意让林姨娘放出与赵家议亲的方式。
只是……这对野心勃勃的母子,哪里会满足于这样一个尚且是白身的人。
这次“意外”,只怕也是她的这个好姐姐跟林姨娘为了摆脱这门亲事,故意设下的局。
看着面前笑的得意的苏云溪,苏云霏淡淡一笑:“三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抢三姐姐的良人。”
听到这话,苏云溪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不管父亲如何发落与我,我都祝三姐姐和赵公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恩爱不疑。”
“你!”苏云溪怒极,指着她冷喝道:“苏云霏,你就尽管嘴硬!呵,丞相府的嫡女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跪在我娘的院子求着爹见你!”
“你早就该死了。”猛地压低声音,她突然凑到苏云霏的耳边,怨毒道:“如果不是你那个死鬼娘亲占着夫人的位置,这个嫡女的位置本来应该是我的!现在,该把位置让出来了!”
“三姐姐再不甘心又如何?”苏云霏眼中精光一闪,冷淡道:“就算云霏死了,也依然是父亲的嫡女。庶女就算再得意,也依然不能改变庶出的事实。”
“难不成三姐姐会以为,只要没有我,三姐姐就能成为嫡女?”嗤笑一声,她不屑道:“娘亲死了多年,父亲可从来没有想抬林姨娘为妻的意思。”
得意迅速褪去,苏云溪的脸上一僵,怒道:“那四妹妹就在这里跪着吧!”
苏云霏冷冷的垂下眸子。
不过是一个易怒骄纵的蠢货,也值当的原身被欺压这么多年。
雨,渐渐地停了。
跪了一整夜,苏云霏又饿又困又冷,全凭意志支撑到了现在,整个人也已经摇摇欲坠。
苏永昌用过早膳之后,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径自上朝去了。
一个体型宽硕的婆子端着托盘停在了台阶上,眼里带着不屑,道:“四小姐,相爷上朝之前吩咐奴婢问您一声,您是想体面地解决这件事儿,还是要不体面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