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见，纪川
周倾从手术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紧绷的神经都在那一刻突然松懈下来，以至于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欲坠。
跟家属说明了情况之后，她立即瘫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面，重重的喘着气。
前方的急救灯亮了，她看都没看一眼，今天这张长达16个小时的手术已经将她的精力耗光，她可没有力气去救下一个病人。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好不容易提起力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刚想着回家洗个热水澡后睡觉，护士秀秀已经叫住了她，“周医生！有重伤的病人！您得去看一下！”
周倾极其幽怨的转过头来，“我刚刚结束了我的大手术，张医生呢？”
“张医生刚刚下班，前脚刚走！”
周倾将张羽这个王八蛋在心里骂了几遍之后，不死心的继续问，“那梁医生呢？江医生呢？”
“都在手术中，周医生，就只剩你了。”秀秀无情地将她的希望粉碎。
周倾认了命，只能跟着秀秀往急救室走，边走边问，“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斗殴，一群人砍一个人，刚送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已经昏迷过去了。”
周倾不由揉了揉眉头，早就知道H市走这么几帮不安分的人，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撞上。
到达急救室门口的时候，周倾发现那里已经混乱的不像话，一大群人正距离在那里，那花里花俏的纹身更是证实了周倾的想法，其中一个正扯着一个男护理的衣服，咬牙切齿，“医生呢？你们的医生都死哪里去了？”
“我是医生。”周倾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面无表情的回答他。
听见她的声音，男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医生？”
这样的质疑周倾已经听了许多次，当时报这个专业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某个人曾经说过，连包个伤口都包不好，以后怎么照顾人？
于是在后来，她毅然决然地报了这个专业，并且用了最短的时间转正，升为正式医师，成为这所医院最年轻的女医生。
只是，那一个她用心想要去守护的人，早已不知道在何方。
周倾将情绪收敛起来，微微转头，便看见在男人后面的担架上面，果真躺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秀秀说话，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周倾将口罩带上，下达命令，“护士留下，家属请离场。”
尽管年轻，尽管资历不深，可是在她的这句话下，那群人真的慢慢地退了出去，急救室中顿时只剩下了她和秀秀，以及另一个实习医生和护士。
周倾的目光最先落在的是那人的腹部，出血最多的地方，他身上的衬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接下来是胸口，虽然也有伤口，可是不深，应该没有抢到要害的地方，再上去，便是他的脸。
然而，在看到那张已经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的时候，周倾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让人无法动弹。
浓密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原本已经白皙的脸在此刻更是苍白地如同被水泡过一般，往日那狭长的丹凤眼此时被长长的睫毛盖住，薄唇抿着，周倾清楚，此刻的他有多么的痛苦。
而，纪川...是你吗？
秀秀最先察觉到了周倾的异常，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臂，“周医生，你怎么了？”
“啊？”周倾回过身来，听到自己浓重的鼻音，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中不知道何时已经装满了泪水，她连忙吸了吸鼻子，“没事，准备手术！”
长廊尽头的灯亮起，在亮如白天的医院里面，看上去触目惊心。
程诺诺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皖丰正在旁边焦灼地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的不安加深，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陆皖丰的手臂，“纪川...怎么样？”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一双晶莹的眼珠中似乎随时能够砸下泪水来。陆皖丰从来没见过娇滴滴的程诺诺这副模样，不由地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在...手术室里面！应该没事吧？”
程诺诺的脸上没有丝毫松懈，抬头，眼睛紧紧地盯着亮着灯的手术室，在心里面一遍遍地祈祷，纪川，你不能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陆皖丰在旁边看着，张着的嘴巴却没有办法说出半句安慰的话，这次纪川出事，绝大部分就是他眼前这个大小姐的原因，作为黑帮龙头的独生女，这些年多少人前赴后继地想要抓住她这一条裙带，程诺诺却对纪川情有独钟，偏偏在纪川自立门户之后，她的爸爸便不甚喜欢纪川，这次却承了纪川这么大一份人情，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纪川这次如果能撑过来，该是多么好的一段锦绣前程！
陆皖丰正在想着，却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随即，门被人推开。陆皖丰想要上前，程诺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一下子便冲到了那个医生面前，拉住她的手，“医生...他...怎么样了？”
周倾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尽管此时的神情微微狼狈，可是依旧美得动魄惊心，而且她对纪川那紧张的态度...
周倾的喉咙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地平淡，“病人的伤口虽然较多较深，但幸好并未伤及内脏，血已经止住，基本排除生命危险，转入icu观察八个小时之后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程诺诺的一颗心在排除生命危险的那句话之后瞬间落了地，眼角已经看见有人将纪川推了出来，匆匆向眼前的人道了谢之后便要奔上前，却听见那医生突然又问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别人或许没有发现，周倾自己却知道，自己的声音轻轻颤了一下。
女孩回过头来，匆匆回答，“我是他女朋友。”
一句话，六个字。
却足以让周倾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原本前进的步伐，也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下。
她缓缓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紧随着纪川离开的女孩的背影，将她刚刚的那一句回答，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原来，在属于他们的那一段岁月渐走渐远的时候，他早已经是...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