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雄救美

欧雅溪抱着课本从教室里出来，立刻被几个不认识的同学堵住了去路，她转头想喊老师，其中一个却掏出一把小刀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她住嘴了。

教室里好些同学看了过来，但都露出见惯不怪的神色，一个个表情冷漠，事不关己。

欧雅溪放弃了求助。

那些人搂着她的胳膊，又推又拽地将她带到一条林荫小道，松开手，将她团团围住。

一个高个子站了出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笑问：“同学，你就是欧雅溪？”

欧雅溪面无表情地说：“你认错人了。”

“否认没用，我认得你。”一个涂着黑色口红的女生走了过来，围着欧雅溪转了一圈，最后指着她的鼻子说，“扫把星。”

欧雅溪皱起眉头，抬手拨开那只几乎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涂着蔻丹红指甲油的手指，往后退了半步。

“同学，我不认识你。”

那女孩子突然捂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一声尖叫：“好痛！你凭什么打人？”

欧雅溪被她那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又跳出另一个女孩指着她喊：“我看到你动手了，敢欺负我们班同学？找死！”

欧雅溪只感到莫名其妙，从现场情况来看，她才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个好吗。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教训她！”不知道是谁喊了那么一句，一群人都围了过来。

欧雅溪看着他们，抱着自己的课本，一动不动。

有人扯她的头发，有人揪她的胳膊，有人甚至掀她的裙子，摸她的胸口。她只是皱着眉，把怀里的课本又抱紧了一点。

无妄之灾，又不是第一次，怎么都好，只要咬紧牙关忍一忍，总会过去。

爷爷病逝的时候，她痛过，奶奶离世的时候，她也痛过，可能已经痛习惯了，现在这种皮肉之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欧雅溪干脆闭上双眼，他们“教训”够了，自然会走，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还想继续留在音大上学。

脸上不知道被谁扇了一掌，啪，火辣辣的痛，牙齿磕到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了开来。

嘲笑声和辱骂声很突兀的停了下来，欧雅溪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心里有点奇怪，良心发现？还有良心就做不出这事了。

她睁开了双眼。

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背对着阳光，看不太清楚五官，身材挺拔修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冷酷威严。

“谁啊？”动手的那帮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不会是老师吧？”

那人还是不出声，长腿往前迈开了一步。

欧雅溪只觉得有股无形的压迫力朝自己逼来。

“撤，先撤。”有人低声喊了一嗓子，结果全部人都立刻转身开溜。不消一刻，全走光了，只剩下欧雅溪跟那个散发着强大冷气的人相对无言。

“没事吧？”男人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但却透着一股冷冽。

欧雅溪摇摇头，微微垂首，抱着课本淡淡地道：“谢谢。”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欧雅溪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地在男人身边走过，毫不停留。

林鹿羽双手环胸，目送着对方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背影不像，但五官相似。相似到他第一眼看到她被人欺负，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英雄救美。

林鹿羽不在乎对方是否对他满怀感激之情，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在偌大的校园里走走停停，终是绕回了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里风景依旧，变了的，是人。

旧爱难忘，和旧爱约会过的地方，同样难忘。

这片小树林位于校园尽头处，除了草就是树，植物多，蚊子也多，来这里的人便就不多了。

林鹿羽闭上眼睛，嗅着木叶的香味，心思渐渐飘远。

然而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啜泣声，夹杂在风声和鸟雀的啼叫声里，隐约而模糊，但林鹿羽却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有人在这附近？

他举步往前，鞋底踩在草丛间的断枝枯木上，发出“咔”的脆响。

前方的大树后面突然转出了一个人影，对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呆愣愣的看过来，表情有点茫然。

林鹿羽眯起了双眼，熟悉而陌生的秀丽容颜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视线里，女生睁大了乌漆的杏眸，眼底清澈澄净，仿佛一潭深泉，透明无垢。

林鹿羽脱口而出：“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

女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弯腰捡起地上的课本，又一次在他身边走过。

只是这一次，林鹿羽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欧雅溪疑惑地抬起头，正欲开口，男人的手已经落在了腮边，食指指腹轻轻地沿着脸部的线条描画，最后停在了她的下巴上。

男人说：“这里忘了擦。”

欧雅溪这才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她的一边脸颊被人扇成了猪头，还在隐隐作痛，另一边，被男人轻薄了一下，也开始发烫。

“原来你会哭。”林鹿羽回想起刚才欧雅溪被欺负时的情形，他还以为这个女孩是个机械娃娃，不哭不闹，如果忘了上发条，可能连动都不会动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感情。”

男人勾起了嘴角，冷峻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依旧是冷，但却多了一丝柔和。

“太爱逞强的女孩子不讨人喜欢。”林鹿羽盯着眼前那张秀美的脸，与记忆中恋人的容颜重合，“别总是忍着，对身体不好。”

欧雅溪眨了眨眼，眨出了一滴泪珠。她想，真奇怪，被人辱骂了没什么感觉，被人扯头发揪胳膊也没什么感觉，耳光落下来的时候是很痛，但忍一忍，过去了，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唯独现在。

只是一个陌生人随口说出来的一句关心的话，就让她的心揪着痛。

她知道，这是她在为自己心痛。

真可怜，爷爷奶奶死后你就没有人再爱你了，谁都能欺负你，真可怜。

这个陌生人只用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勾出了她心底所有的委屈。

林鹿羽觉得自己仿佛触动了这个机械人的某个开关，对方毫无预兆地突然大哭了起来。

嚎啕大哭。

“你走开！走开！走开！”欧雅溪失控地冲男人哭喊。

男人迟疑了几秒，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餐巾纸塞到欧雅溪的手上，然后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