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妇进门（2）
“你要结婚了？”不是质问的神情和语调，我不经意间问蔡钰说。
他的眼神再次闪烁起来，就如同几个月前那样。
“嗯。”
谢天谢地，他没有编理由骗我，而是直接承认了。
比起他这种态度，拐弯抹角更加伤人。
“不过这不是我自愿的，我也是身不由己。”蔡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政治联姻罢了。”
我相信他，从小到大，蔡钰从未欺骗过我，我和他之间，最最可贵的就是真诚。
如果连这份真诚都消失了的话，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猜就是这样，我理解你。”我说，同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蔡钰睁大眼睛问我说：“红一，你真的信我？”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的亲人，蔡钰对于我来说就是最亲的人，我当然信他。
蔡钰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尽管已经是三四月的阳春天，他的胸膛依然冰凉。
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我真担心他未来的太太照顾不好他。
“还有红一你嘛”。蔡钰说：“只要有你在我就没有问题。”
蔡钰结婚了我依然要留在他的身边么？
以前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俩会结婚，会白头到老。
直到蔡钰的这句话，我才想起来，我其实不过是蔡钰院里的一个丫头，他就算结婚了，我还是会留在他身边。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蔡钰会在我的面前和另外一个女人卿卿我我，我就难受的想要离开。
只是我不能走，蔡钰需要我，我也需要自己留下。
爷爷说过，蔡家对我们沈家有重恩，我是要留下来报恩的。
想到这里，我发现我的眼前其实已经没有出路，向前是悬崖，向后也是悬崖，我只剩眼前落脚的这个角落。
我发现我不能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只要庄秋庭一天没有嫁进来，我其实就没有必要一直逼自己这么去想。
我要利用她嫁进来前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大口的呼吸，大口的喘气，因为我知道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窒息的那一刻。
“你可以不娶她么？”我明知道是任性，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这样问他。
蔡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希望可以……”
他沉吟了一阵，才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得说：“我要娶的人是庄秋庭。她父亲现在守着上城，不是你爷爷的那个尚城，而是更靠近星城的上城。现在上城是星城的门户，再加上她的父亲本来就是你爷爷手下的副官，现在接管了你爷爷手下的兵权，想要保护星城，我就不得不……”
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蔡钰为什么要辜负他的誓言，娶另外一个女人。
星城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不管是爷爷，父亲，母亲，还是蔡钰和我，我们都在用生命守护着星城。
其实与其说我们守卫的是星城，不如说我们拼死守卫的是战乱之中最最可贵的和平与希望的所在。
不处在战乱的时代，是很难明白和平的意义，也就很难理解我们的这份坚持。
我相信，只要是见识过惨烈的战乱，又见识过星城宁静的人，一定也会生出同我一样的坚持来。
正因为这份坚持，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蔡钰，甚至可以体会他所受到的痛苦与煎熬。
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陌生女人，想来也不容易吧。
我想要尽全力支持他，其实也就是支持我自己，至少现在我是这么打算的。
尽管，我好像已经痛不欲生，我好像已经要坚持不住，我不敢确定。
这个世界和我再次联结起来的时候，早已经千疮百孔。
最爱我的爷爷过世了；我最爱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男人现在要娶别人了；曾经公开宣称要成为我父亲的那个男人，也将成为别人的父亲。
我终究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完整的一个亲人
——蔡钰曾经是，但他马上将会是别人的夫君，就算他还能爱我，那也不是完整的，再说我也不能这么恬不知耻去破坏人家的家庭。
就这样吧，反正生在这乱世，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我是从开始就是一个孤儿。
也许这么想，可以让我好受一些。
……
蔡钰结婚的那天，星城空前绝后的热闹，并不全因为是督军府的四公子娶媳妇。
蔡钰的大哥和三哥区媳妇的时候，星城也没有像这般热闹过。
庄秋庭是新近得势军阀的女儿，她婚礼的规格自然要力压前面两位蔡家嫂子。
督军府的外面，没有管制的那两条竖着的街上，全是摆摊的商贩。
来参加婚礼的全都是星城的名流，那些商贩也想在这些平时见不到的有钱人的手里赚点钱。
就算不能赚这些有钱人的钱，赚那些看热闹市民的钱也不错，抱着这样打算的商贩，全都朝这边集中，以至于将新人的婚车都挡住了。
“走开！~走开！~”
“闪道！~闪道！~”
“给我滚一边去吧你！~”
走在前面的庄家的排军一路开道，搭载着庄秋庭的林肯汽车才艰难的驶了进来。
那边被一脚踢开的小贩摊子上的橙子滚了一地，立刻就有人将地上的橙子哄抢而空，只留那摊贩独自坐地抹泪。
此刻我的狼狈，莫名的就像那个被抢的一无所有的摊贩。
我站在督军府门楼最前面，是蔡家迎到最外面的那个人（如果我算是蔡家的人话）
——是督军夫人刘璐让我在这里接新娘子的。
她昨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问说，愿不愿意去接新娘子。
我当然愿意，迎接我们院里的新娘，是我这个做丫头分内的工作，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光彩夺目的新娘子从林肯车上下来，立刻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也许是已经知道今天自己会是全场的焦点，庄秋庭从车上下来，昂首挺胸的往督军府的大门里走。
我感觉在她光彩的照耀之下，自己瞬间就变得黯然失色，像是被照妖镜照到的妖精一般，现了原形。
心里有个念头，蔡钰娶庄秋庭是也许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比不得人家秋毫。
甚至根本就没有和人家比的资格，我为什么要和她比，我凭什么和她去比？
我恨那个忍不住在心里对比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