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看本少爷如何一鸣惊人!
紫禁城的暖阁。
弘治天子近来身子不好,可他历来勤勉,依旧不敢荒废了政务。
不久之前,便有人来奏,说是南和伯方景隆平西南土司之乱凯旋还朝,已入了京城,不久就要入宫觐见。
弘治天子顿时面带红光,喜出望外。
在召见南和伯之余,手捧着一篇《辩奸论》,而皇太子朱厚照则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面带猪肝之色。
朱厚照乃是弘治皇帝的独子,自是对他宠爱有加。
看着他,弘治眼中尽显慈爱:“朕听说,近来师傅们教你的是《辩奸论》,乃苏洵所作,此文虽略显刻薄,却也有其长处,你都熟读了吧?”
“熟……熟读了……”
朱厚照低眉顺眼,不敢抬头去看弘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弘治便含笑道:“既如此,那么……便背来朕听听。”
朱厚照那滴溜溜的眼睛,霎时充血一般,忙是用眼睛勾着脚下的靴子,磕磕巴巴的道:“事……事有必……必至,理……理……”
理了老半天,便背不下去了。
弘治皱眉,沉着脸道:“你读了半月,只背了这五个字?你可是太子,若不读书,如何明理,将来如何治天下?”
朱厚照战战兢兢:“儿臣……儿臣……”
见朱厚照吓坏了,弘治皇帝心里一软,严厉的目光便融化了,他嘘了口气:“哎,你呀,被你的母后宠溺坏了,往后不可如此,要用心进学。”
朱厚照目中掠过一抹狡黠,从前但凡只要父皇教训自己,只要自己露出害怕的样子,父皇总是会心软的,今日也不例外,他忙道:“儿臣记下了。”
弘治天子苦笑摇摇头:“你啊……”
这时,一名宦官慌忙而入:“陛下,不妙,不妙了,南和伯………昏厥了过去!”
坐在一旁低着头,仿佛在反思的朱厚照,一听有人昏厥,便精神一震,眼中闪着光,可目光一触到父皇,忙又犯了错似地低头。
弘治天子诧异的忙道:“昏厥了过去?他正是壮年,又是骁将,这才刚刚凯旋归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宦官哭笑不得的道:“据说是被他儿子气昏了,南和伯在外征战,其子方继藩,却将方家的田产变卖一空,这还不止呢,他还将得来的银子都去买了乌木,南和伯听了这噩耗,怒极攻心,还听说,不但把祖产卖了,连祖传的传家宝也………”
弘治天子不禁道:“竟有这样的人?”
宦官忙道:“陛下有所不知,这方继藩是出了名的败家子,自小就不肯读书,成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恶名远播,他是南和伯的独子,南和伯历来对他宠溺……”
弘治天子闻言震怒道:“此等逆子,真是闻所未闻!传旨命御医诊治南和伯,还有,其子方继藩,不学无术、行为不检……”
震怒下的他刚想狠狠惩罚,可转念一想,叹道:“罢了,子不教、父之过,南和伯新立战功,而今又受此劫,若再罚其子……反而令他心里不安,校阅在即了吧,令此子参与校阅吧。”
宦官连忙应声,犹豫了片刻:“往年校阅,这方继藩都不肯去。”
弘治皇帝顿时拉下脸来:“便是绑,也要绑的去!”
一旁的朱厚照噗嗤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忍不住幸灾乐祸。
却不料在这时,却见一道目光如剑般射来,朱厚照错愕的抬眸,与父皇的双目交错,便见这本该慈爱的目光里,竟多了几分杀气……
朱厚照骤然如芒在背,正要开始装可怜,却不料弘治厉声道:“你是太子,太子可以荒废学业吗?辩奸论读了这么久,竟也背不出,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厚照忙挤出眼泪来,呜咽道:“是,是,儿臣不敢了。”
可弘治皇帝却无视了他的眼泪,厉声道:“今日若还放纵你,他日你连方家的小子都不如,他丢的是祖业,可等将来朕驾崩了,你丢的就是江山社稷!三日内,抄二十遍《辩奸论》,朕要亲自查验,倘若偷奸耍滑,朕决不轻饶!”
…………
御医来了方家,方景隆只是受了惊吓,昏厥过去罢了,很快便醒转。
想到家业一空,换来了后院一堆乌木,这位征南的大将军,一下子萎靡起来。
丢人啊,老脸都丢尽了!还连陛下都已知道了……
方景隆也不算什么脸皮太薄的人,可现在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吃饭时,方继藩怕方景隆打他,所以故意挪远了一些距离,至于饭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旁的邓健侍立在方继藩身后,也很小心。
方继藩心里七上八下,心中暗暗发誓,等乌木价格暴涨,就将所有的田产都赎回来,不,要买最好的!
啪……
方继藩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口里还留着青菜叶子,一张俊美的脸霎时白了,还以为这一次是父亲发了疯,要揍人。
却见方景隆将筷子拍在桌上,目中湿润,仰头叹气道:“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爹…”方继藩听得格外心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别老提祖宗了……”
他缩了缩脖子:“我总感觉阴风阵阵的。”
可方景隆瞪他一眼,又看向邓健。
邓健也是惊讶:“少爷,你又叫爹了…是不是……”
方继藩心里恨不得把邓健这混蛋撕了,我叫爹怎么了,他就是我爹啊!
可到了这个份上,中不能又被抓去扎针吧!况且败家已成为本能,做人不能忘本!
他便龇牙:“老东西,还让不让人吃饭?”
方景隆想说什么,看着儿子,心又融化了,便忍不住慈爱地道:“继藩,你自小不爱读书,也不习武,别人怎么看待,为父一点都不在乎,每年校阅不去爹也养得起你,可明日便是校阅之期,陛下有旨,你却不能不去了。”
大明的贵族子弟,几乎都要当差,这是从太祖皇帝开始就有的规矩。
不参加校阅,就没差遣,只能靠爵位的俸禄度日,所以京里的贵族子弟但凡有点出息的,要么在亲军二十六卫中任职,要么在宗令府和五军都督府。
像方继藩这样的,只能一辈子吃闲饭。
想要差遣,必须得通过校阅,而校阅,就是考试,是贵族的考试。
方景隆虽知道自己儿子是虫,却偶尔,也会有望子成龙的念想,现在忍不住一番感慨,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实是非分之想。
所以在叮嘱了方继藩几句后,就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他甚至都没想过方继藩回去,大不了……他明日要不去,他便落下老脸,去求陛下开恩了。
方景隆对这儿子虽然不抱信心,可方继藩心中却激动万分。
校阅吗?
看本少爷明天如何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