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猴票
都说人生是一场上车后就不能后悔的直行。
但王志明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往返票。
“怎么就穿了呢？”
王志明显得茫然，他不过是睡了个午觉，醒来竟回到了1991年。
“我想了下，要不，让志明去我爸那儿上班吧。”
客厅里突然传来母亲张淑芬的声音。
王志明愣了下，就听到父亲王旭东的怒吼。
“我说了，我儿子就是饿死，也不去找他求情！”
“可志明他已经十八岁了啊，找不到工作，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他？”
王志明感觉恍惚，记忆中关于这次争辩的画面，一下子冲了出来。
1991年夏，他从庆岩县中学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进入了庆岩机械厂工作。
一开始，父亲王旭东极力反对——他和张淑芬的婚姻属于擅自做主，是张淑芬一意孤行要嫁给他，为此，外公张先华一度要断绝父女关系。
王旭东是个要面子的人，誓要自己活出个人样来，证明给张先华看，所以非常抗拒找他帮忙。
但天不遂人愿，王旭东多次做生意失败，最后不得不成为了一名工人。
他觉得愧对妻子，更没脸为了儿子的事。去求老丈人。
然而为了儿子的未来，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男人，最终还是低了头。
王志明记得，这个夏天，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放下了倔强，更放下了心里的骄傲，在外公一家的嘲讽中低着头，给自己‘求’来了一份工作。
王志明其实并不埋怨外公，说起来老人家对他相当照顾，只是重活一世，他不想再让父亲为自己弯腰了。
更何况，当工人也对不起自己这第二辈子。
他心里有了决定，便开门走了出去。
“爸，妈，工作的事，能不能等几天？”
王志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张淑芬愣了下:“志明......你，你都听到了？”
王志明点点头:“妈，我知道这个机会肯定来之不易。但我想自己先试试......”
“半个月，半个月内我要是养活不了自己，我在想进厂子行吗？”
张淑芬有些错愕。
她没有想到。一向显得懦弱胆怯的儿子，会有如此决心。
“好！这才是我的种！”
王旭东一脸老怀大慰的表情，哈哈大笑。
他拍板答应:“你有这个想法，爸很支持......志明，家里没多少钱，这一百块你拿着，放心去做你想做的！”
他说着，摸出一大零钞，塞到王志明手里。
1991年，社平工资堪堪破百，这时候的一百块，足以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月。
很显然，王旭东心里对自己的失败相当介怀，他迫切希望儿子能创造一个奇迹，证明给张家的人看，以至于显得冲动。
张淑芬有些踌躇。
她比王旭东理智，对此并不看好——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创造奇迹呢？
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让儿子碰碰壁也好，于是道:“行，试试也好。”
王志明点点头:“妈，你放心吧。”
......
午饭过后。
王志明出门来到了爷爷家里。
一路上，他粗略考虑了下发展方向。
90年代初的华夏，可以说遍地都是黄金。只要路子不选错，那真是躺着都能赚钱。
但王志明并不满足于小富即安。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凭什么不能当一回首富玩玩？
因此，来钱慢的常规项目，就得先排除了。
——他需要一个门槛低、发展快、资金流充裕的优质目标。
例如......卡拉OK。
90年代初，歌舞厅和卡拉OK厅区分界定很模糊，有时候歌舞厅里立一个话筒，弄两盘磁带，对外就敢说自己这有卡拉OK了。
但被一大群人看着，真敢上去花钱唱歌的人，寥寥无几。
王志明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91年的庆岩县属于改革发展的先期部队，已经有不少人富了起来，开上了骑车、摩托，住上了洋房、小高楼。
这些沉醉于金钱的富人们，迫切需要一项奢侈、高昂的娱乐活动，来彰显自己的财富、满足上档次的社交。
比如......带包厢的私人ktv。
王志明对此胸有成竹——他是21世纪的人，非常明白有钱人的痛点。
装修一定要高大上，最好全是金漆黄门，一看就是有钱人玩的地方。
包厢里再整几个服务员，见面就喊老总，一路伺候拍马屁。
酒必须是洋的，越贵越好，甭管好不好喝，有钱人喝的就是一个面子！
再搞点噱头，什么英伦贵族活动啊，国际ktv大赛啊，到时候直接看钱多给人发奖杯，里子面子全被足了。
还怕赚不到钱？
想到这，王志明敲响了爷爷家的房门。
他现在全身家当只有一百块，别说开ktv了，买设备估计都不够。
当务之急，是弄到第一桶金。
这也是王志明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王志明记得，爷爷在十年前买了八十元的猴票。
猴票刚发行的时候，基本无人问津，出于指标需求，在邮局上班的爷爷，被迫自掏腰包买了整整十版。
八十年代的八十元，基本等同于爷爷近三个月的工资。奶奶为此和爷爷大吵了一架，险些离婚。王志明记忆犹新。
如今的猴票，当然不及后世金贵。但十年过去，期价格也早已今非昔比。
只要卖出去，足够他用来先期投资。
咔嚓。
就在王志明琢磨的时候，大门打开了。
“志明来了？”
奶奶笑得很开心，伸手就拉住了王志明的胳膊:“快进来，奶奶昨天刚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王志明哭笑不得，在奶奶眼中，他或许永远都是那个贪吃的小胖子。
跟着奶奶进屋，王志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爷爷。
“志明来了？”
爷爷正在看报纸，见状笑了下:“没零用钱了？”
“爷爷，我今年都高中毕业了。”
王志明有些尴尬。
爷爷哈哈一笑:“那你说，想买什么？”
王志明道:“我想要您买的十版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