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隍是只喵
日上树梢头,晨光自云间倾泻而下,洒落在巍峨庄严的城隍庙上,庄严而神圣。
“这是我们昨晚到的寺庙?”秦沅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地方,再想想昨夜见到的寒碜之地,总感觉自己记忆错乱了。
“不要怀疑,老鬼亲眼看到它如何复原的。”老鬼习惯性的想趴到秦沅的肩头,又忽然想起对方已经变成一只猫,干脆和他一起在一处石头上做农民揣手状,“从你昏迷开始,就逐渐恢复,直到你醒过来,恢复完整。说来你可能不信,老鬼跟看科幻片儿似的。”
“我从不看科幻片儿,你从哪儿偷的资源?”
“现在这件事情重要吗?”
“不重要了。”
“唉!”
“唉!”
从始至终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脸淡然的女子,在一只猫、一只乌龟彻底风中石化之前,终于开口了,“得到石像承认,你是此地新任城隍。”
“我做了什么,就被承认了?这真不是你们随手扔出来然后恰好砸中倒霉的我吗?”秦沅有气无力地喵了几声,突然想到这人可能听不懂,“老鬼你给他翻译一下。”
“老秦你真的没傻吗?谁家乌龟能开口说人话?”老鬼张了张嘴,完全不想身边的傻猫。
“你不是能嘎嘎嘎的叫吗?”
“那是乌鸦!”
“那是鸭子,没有乌鸦会鸭叫。”女人语气依旧波澜无惊,“我能听懂你们说话,你愿意用那么诡异的方式将七仙老道的灵位送回,就算是得到承认了。”
“哦,老鬼明白了,你又被坑了。”老鬼想想前因后果,居然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是啊,我又被坑了。”秦沅淡定了三秒,突然从石头上窜起,抱住老鬼的乌龟壳又抓又啃,一身雪白的毛瞬间炸开,“师!父!啊!”
“老鬼的壳!壳!这么造了什么孽啊!”
“好了,别闹了。”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泉水,清凉而舒适,能缓解暴躁的心情,然而不等秦沅再感慨下美女让人脸红心跳的脸,女人接下来的话就像是北冰洋的海水,能直接浇灭秦沅的生命之火。“今日先回去熟悉常识,明日开始上班。”
“上班?上什么班?”
“朝九晚五,实现请愿者合理的愿望。”
“有工资吗?”反正刚刚大学毕业,都是要找工作的,在那儿上班不是上呢。秦沅这样安慰着自己,只要工资合理,也不是不可以。
“香火。”
“喵?”
“你这句我没听懂。”
“也就是没钱,我又不是老鬼,拿香火做什么,又不能吃!没钱的事情就免谈,还实现愿望,我又不是阿拉丁神灯。”秦沅见势不对,将老鬼顶在脑袋上就想跑,当免费劳动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不等他动作,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人拎了起来,整只喵瞬间动弹不得。
“由不得你。”
“哈哈哈哈,老鬼突然想起还是奶娃娃的你,也是这么被拎回家的!”老鬼正笑得开心,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自己竟然被逮着尾巴提起来了!
“别动,听说土茯苓炖乌龟味道不错。”
“……”
女人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脸冷漠。秦沅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这么被拎着下了山。他突然想到手机里还有一张表情包,也是一只被提住命运后脖颈的喵,配字——生活终于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山中寺庙的异变引起了村里一阵躁动,不是震惊,而是开心。路上碰到不少村民,听他们谈话间,貌似等这一场异变,等了很久很久。
喧闹的大城市,数座奢华的高楼间,有无数小人物攒动,给虚浮的人世,增添无数烟火气。
“这就要走了?才九点,不再喝点儿?”
“不喝了不喝了,不知道我媳妇在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最近晚上不太平,让我早点儿回去。”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喝完最后一杯冰啤,捞起西装外套准备回家,“改天再约啊!”
“晚上不太平?你个大男人怕什么……嗝!”
“烤串儿才刚上桌,你就开跑,太不够意思了!”
“哈哈,没办法,媳妇儿的话得听啊,这顿算我的!”男人结了账,又寒暄了几句,便挥手作别,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抬脚离开。
烧烤摊的欢声笑语在耳边渐渐消失,原本应该还是车水马龙的时刻,却是四下不见来往车辆。
“才这个点儿就打不到车了吗?”男人在路口等了许久,无果,干脆选择步行回家,“好在住的不远……”
然而,明明是熟悉的回家路,却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彻亮的路灯,在宽敞的大道上,将落单的人撕扯出无数的影子。正当疑惑间,忽察脚下诡影浮动,黑雾渐起,内心骤感惊惧,已是怨灵缠身,求救无能!
“活人的气息~”
“真是久违了!”
耳畔陌生的声音环绕,不见人影。
男人被圈圈黑雾纠缠,动弹不得,喉间越发明显的窒息感,使其额上冷汗叠出,像一只被割喉的羔羊,一分一秒,细数死亡的时间。
忽然,异风起,就在男人瞳孔骤缩间,一道凌厉红光乘风而来,哀嚎声后,浓雾尽散。
滴滴滴!
“喂!你站路中间是想死啊?”
“想死也别连累别人啊,换个地方去!”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仓皇地跑过马路,被堵的车流瞬间恢复正常。
生意火爆的路边摊,来来往往享受在夜晚狂欢中的人们,一切都熟悉而正常。男人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忘却了什么,转而摇摇头,再次融入归家的人流之中。
而在某处灯光遗落的阴影之地,衣着红色道袍的人,敛去指尖红光,将男人身上一缕青烟收入腰间的葫芦。
“喵……”
再次回到七仙院儿,秦沅趴在围墙之上,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看着满院各式各样的猫爬架,再一次想欺师灭祖!
“看来老头儿对你有十足的信心,知道你肯定会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老鬼趴在秦沅身边,语气间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呵!我现在只想把他的骨灰洒进学校的下水道。”也不知道咬自己的尾巴会不会痛,秦沅余光看了看老鬼抓痕还未完全消失的背壳,觉得自己的爪子有点儿痒。
“别啊,老鬼听说猫爬架价格都不低,你看这些又精致,又完全符合你审美,说明老头儿对你还是很好的。”老鬼扬了扬前爪,整只乌龟都显得十分愉悦,“你瞧,连那毛线团都是你喜欢的颜色,让老鬼好生羡慕呢!”
“哦~你既然喜欢,嘿嘿!”秦沅放开自己的尾巴,趁老鬼一个没注意,一爪子下去,将老鬼拍下围墙,掉进下面一箩筐的毛线团里。
“秦沅!你个兔崽子!”老鬼猝不及防掉下去,四脚朝天,在毛线堆里怎么折腾也翻不过身。
“抱歉哦~”秦沅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声音故作优雅,“朕现在可是高贵的猫主子,岂是那愚蠢的凡兔可比拟,哼!”
“下来。”
“凭什么!”白卫衣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秦沅这才想起隔壁突然多出来的院子,转身,入目是一处干净且古色古香的院落,院中摆满了画架。
而女人正坐在杨柳荫蔽处的椅子上,此人身骨清癯,面带病色,偏冷的五官更是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与贵气。听见秦沅的话,未开口,而是转了转手中的毛线团。
“你真当我是猫啊!”见状,秦沅一身雪白的猫再次炸开,吓得身边的蔷薇往一旁缩了缩,“还有,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夏宸音,从此以后,监督你工作的人。”秦沅神色淡漠,语气平淡,毫无感情,说着,将手中的毛线球抛了出去。
“如果我不接受呢?”秦沅眼珠子跟随毛线球转了转,忍住莫名想扑过去的冲动,心中各种烦躁,莫名其妙被摆一道,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还要当免费劳动力,换做谁心里都会不爽。况且他是个道士,不能因为敲了两天木鱼就误以为他修佛了,就必须心怀天下苍生,慈悲为怀,做好事不留名。
“烟消云散。”夏宸音指尖微动,被抛出去的毛线球在地上来回滚动,“你现在的身体靠香火而存在,得到足够的香火供奉,才能继续生存,甚至再化人形。反之,散于烟尘。”
“行,你们够狠……”秦沅咬了咬牙,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竟然已经窜下围墙,扑向了院子里不安分的毛线球,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抱着毛线球滚到了秦沅的脚边,再一次被拎了起来,“……”
假如生活欺负了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害怕,发发脾气就好了。
在秦沅的院子里被迫接受了一大堆枯燥无味的常识后,秦沅窜上围墙,辣爪催花,院中掉落一地落红。
秦沅甩了甩尾巴,跳进装满毛线团的箩筐里,将奄奄一息的老鬼翻出来,又咬住一个毛线球窜入祠堂。
“老秦,老鬼劝你善良,这可都是你的祖师爷。”老鬼追上秦沅,见祠堂灵位上胡乱散落的毛线以及被秦沅追着满地跑的蒲团,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哼!又不是亲生的!”秦沅按住蒲团,又挠又咬,尽一切可能的发泄自己的脾气。
“老鬼觉得,你一会儿可能会很惨。”
“你只老乌鸦闭嘴啊!”秦沅脾气发的差不多,心情刚刚舒缓,闻言只觉背后一阵发凉。
寒风起,烛火曳,只见散落在灵位上的毛线似活了一般,自行交织成网。
秦沅见状,未做多想,拔腿就想跑。然而木门似是了解他的想法,“砰”的一声自行关上,将整只猫撞了回去。
“祖师爷爷,我错了!”
“诶!作孽啊……”老鬼围观了整场追逐战,心中实在不忍,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日升月落,当秦沅找来时,只看见被毛线裹成球的秦沅,吊在祠堂门口,随风摇摆。
闻声而醒的秦沅一看见来人,瞬间睁大布灵布灵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铲屎官,救、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