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曾经的遇见
苏约犹豫了一番,终是抬起头来看向温月,“接下吧。”愿意踏出第一步就意味着她要与宋钺铖继续纠缠曾经还未开始就被斩断的情线。
温月舒了口气,安了心。既然敢面对,那么剩下的事,就交给上天吧。
回去的路上,忙活了一天的温月早已疲惫不堪,靠在座椅上浅睡。苏约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思绪飘回了她们的青葱时光,那里有她,有宋钺铖,有温月,也有不堪回首的岁月。
其实从机场见过宋钺铖那一面后,苏约一直在封闭自己的内心,不愿去想曾经的那些事。如今必须要正视了,毕竟自己回国是带着目的的。
来不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记忆的闸门悄然开闸,洪水倾力泄下,猛烈撞击着苏约的心脏,疼痛无比。
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呢?虽然当年她不告而别,是她的错,是她太过自私。可这都是源于她的自卑啊,她不过是因为自己太想拥有一个与宋钺铖并肩而立时不被别人指指点点的身份罢了。就只是这样一个愿望而已,她付出了太多太大的代价。
私生女这三个字,像是硬生生刻在骨子里,疼得那么真实,是苏约这辈子除了母亲去世之外最痛苦的事情了。她不怨恨父亲,毕竟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可不代表她能原谅。这层身份禁锢在她身上,成为她追求幸福的阻碍,是她抹不去的污点。
苏约希望如果某天自己重新和宋钺铖在一起,她的身份不会再是阻挠他们之间的理由。所以她渴望成功,渴望拥有一个闪亮到可以遮盖身世的身份。
出身不由己,当初她自私离开多年不与宋钺铖联系,她知错了,如今她能不能用一生来弥补这个错误?
这一切都要从二十三年前说起。苏约的母亲苏南烟带着仅有八个多月的苏约来到繁华的S城。从此,苏约在这里长大、生活并且幸运地遇见了此生挚爱。
一开始苏南烟租住在外来务工人员集聚区的一间很窄很小的平房里,孤儿寡母生活得很辛苦。本以为就这样平平淡淡带着苏约过上一辈子。可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平房区里居住的大都是一些外来务工的人,男人居多,素质更是良莠不齐。经常有一些道德败坏的男人调戏苏南烟,同住的邻居却少有人帮忙阻拦,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不想因为一个身份不明且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多管闲事。
不料,周遭的放任助长了坏人的气焰。某天一个不务正业的男人闯入苏南烟家里欲行不轨,危急之时,一对因办事刚巧路过此地的年轻夫妻伸出援助之手,赶跑了那个坏男人。
经历此事的苏南烟已被吓得无法言语,紧紧抱住大哭不止的苏约跪倒在地向那对夫妻不停地叩头致谢。
这对好心的夫妻在听到苏南烟的遭遇之后不禁为她叹息了一把,出于怜悯,这对夫妻不敢再让苏南烟母女继续住在平房区了,谁都不确定他们离开之后那名男子会不会再回来,亦或是变本加厉的报复。他们想到自己居住的大院里有间小屋子无人居住,只是简陋了些,虽说简陋但是也比这里好上许多,更比这里安全。于是他们便帮苏南烟母女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块鱼龙混杂的地方。
苏南烟母女随着那对年轻夫妻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大院,并在他们的帮助下安顿了下来。苏南烟也知道了这对夫妻的姓名,男子叫做林珏辰,女子叫做宋雨晴。
大院里的人都很和善,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时不时地都会帮上两把。日子过得飞快,苏约就在这流水般的日子里渐渐长大。
转眼间,苏约七岁了。
南方夏天常常多雨,细雨刚滴答过院内的月季花,便雨过天晴了,洒在花朵上的金阳愈显得其分外娇艳。也在那个仲夏的午后,在噪耳的蝉声中,苏约遇见了院中槐树下带着林氏夫妇四岁女儿林嫒嫒玩耍的宋钺铖。
一阵风吹来,槐树叶子上的水珠扑簌簌地往下掉,惹得四岁的林嫒嫒大声欢叫。照看她的宋钺铖也跟着笑起来,那时候的他左不过十岁,身材挺直,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这孩子冷静默然,可是笑起来,却能酥到心窝里。不过他不常笑,大概是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父母亲都从政的孩子往往比同龄人早熟些。
出众的长相或许只能用形容女孩子的词语来描述,“出落”得竟是那般标致,秀气逼人。雕工般的脸型,精致的五官,虽然眉宇间的稚气还未散去,却依稀可见日后英俊帅气的模样。
仅七岁的苏约第一眼看到宋钺铖的想法就是,这个哥哥......好漂亮。还是林嫒嫒奶声奶气地叫苏约“月姐姐,月姐姐......”时,苏约才回过神来,唤了声,“小嫒”。
宋钺铖在林嫒嫒叫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苏约,可能是刚刚欢乐的心情犹在,破天荒的对于仍陌生的苏约绽开了笑颜。
你一笑,风轻云淡;
于我心,兵荒马乱。
多年之后,当读到这句话时,见过宋钺铖成百上千次笑容的苏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初见他时的笑容。
那一刻她才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美好。
宋钺铖亦如此认为。
宋钺铖是林嫒嫒母亲堂哥的孩子,跟随父母亲工作调动一起来到了S城,他父母早先就知道堂妹也生活在这座城市,今天特地来拜访,同在一个城市,以后多少可以有些照应。
于是这天,宋钺铖的父母带着宋钺铖来到了林嫒嫒家里。
还是这天,苏约与宋钺铖第一次相见。
苏约与宋钺铖之间的青梅竹马情意因林氏一家正式开启。
而宋钺铖当林氏夫妇工作忙碌没时间照顾年幼的林嫒嫒或者是宋钺铖父母出差时,就会来到她们所居住的大院。
苏约的母亲为了养活家庭,一天到晚都在外辛苦工作,乖巧的苏约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要乖乖在家等母亲归来,所以苏约玩耍从不敢离开大院,她怕母亲回家找不到她而担心。
也就是这样,每次宋钺铖来到大院,呆在家里的苏约总能够见到他。也可能是因为苏约和林嫒嫒都是女孩子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林嫒嫒自小与苏约相熟,因此林嫒嫒总喜欢来找苏约来玩,充当保姆角色的宋钺铖也会随之跟来。
不管怎样的原因,他们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彼此渐已熟稔。
年幼的苏约虽不懂情爱,却知道自己每次都憧憬着宋钺铖的到来。
她不知道自那时起,爱情的种子已被悄悄埋下,只待生根发芽。
原本谁都以为这种简单、纯洁的关系会永远持续下去,可自从苏约考上宋钺铖所在的中学开始,这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一年,苏约初一,宋钺铖初三。
正式分班后,因为苏约不喜欢在教室坐满的人的情况下进入教室,众目睽睽的感觉总让人浑身不自在,所以她早早地去了新班级。
苏约以为自己已经去得很早了,但等她到达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不靠近走廊的那侧窗户的座位上早已坐着一名女生。站在教室门口的苏约并没有立马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名女生,而那名女生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看她,因为她的眼神一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那名女生看着窗外,苏约看着那名女生。苏约第一次发现除了从小看到大的宋钺铖,竟然还有人的侧颜美若天工雕琢。
清澈透亮的瞳孔,弯月柳眉印在白皙的皮肤里,卷翘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只是双唇略薄,甚至略失血色。可她漂亮的眸子没有焦距地望向窗外,给苏约一种她是盲人的错觉。
愁笼柳眉半露哀伤,仿佛带有淡淡孤寂的轻烟萦绕在这个女生的周身。美人的气场都是如此,比如宋钺铖那厮,苏约确定那个女生一定是个美女,没有万一。
带着不知哪里来的直觉,苏约信步走到女生旁边的位置。
“同学你好,我叫苏约,苏是苏州的苏,约是约定的约。”
直到听到苏约的声音,那名女生才慢慢回过头来看向苏约,表情淡淡的。
原来她一直都没听到有人走过来啊,“不过她可真漂亮啊”,苏约心中默想。
在苏约心中,第一个长相可以说成漂亮的人是宋钺铖,那第二个就是眼前的这名女生了,可她与宋钺铖又有所不同,她不是漂亮,而是美,动人心魄的美。
大约过了好些时间,才传来回答的声音。
女生轻启星眸,缓缓道,“你好,我叫温月。”
“那,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苏约小心翼翼地问。
“嗯。”回答完问题的温月不愿多做交谈,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此刻的苏约哪里能想到她身边这个叫作温月的女生会成为她一生的挚友,又会在这一刻与她的命运绑在了一根枝桠上。在未来,温月与她至亲至疏的哥哥情丝纠葛、剪不乱理还乱的时候,苏约恨不得她们二人从未相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