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审问
喜娘和丫鬟阿彩是在巳时初被带过来的。
自进了堂中,二人就一直低着头,特别是阿彩,连脚步都蹒跚不稳。
看着紧张不安的两人,谭辛捏着册子上前一步道:“待会儿问话时,你们可要如实说,若有半句虚言,该如何自处,相信你们心里清楚的很。”
二人听了立刻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小的必定知无不言,不敢存虚。”
叶笙他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方,神情疏远冷峻,周身散发着一股子压迫力,他薄唇微张,沉声道:“好了,开始吧。”
见此阵仗,阿彩和喜婆更加紧张了,只一个劲地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你们都是陪同蒹葭姑娘上轿的,于理说来,她在途中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可为何她中了毒,你们却不知道?”叶笙眸光锐利的就像一把利刃,让人望而生畏,只需一眼,就能让人牙齿打颤。
喜婆胆子大一点,率先开口道:“回大人的话,我同阿彩确实一直陪在姑娘左右,在上轿之前,我们姑娘还好好的,从吴家一直到了罗家大宅,我和阿彩都没有听到轿中传来什么动静和异常,更不知道姑娘其实已经......”说到这里,喜婆偷偷地瞅了一眼上面的叶笙,不看还好,一看便惹得一身寒意,生生住了嘴,说不下去了。
见她眼神闪躲,谭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小人没有听到。”喜婆低下头,嚅嗫道。
“那么,可发现有人靠近花轿?”谭辛继续问。
喜婆凝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与阿彩一左一右地跟在花轿两侧,前后又有壮汉抬轿,那么多人看着,按理,旁人不会有机会靠近。”
“我要的不是按理,而是有没有。”叶笙眉头一拧,不耐烦地打断了喜婆的话,他的气场太过于严肃冷冽,非一般人能扛得住,喜婆牙齿打了个冷颤,如实道:“并无看到有人靠近。”
谭辛又问:“途中可有停过轿?”
“没有。咱们送亲本就没有停轿的道理,那是不吉利的。”喜婆笃定地道。
谭辛直直地看着她:“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
“自是没有,这事我骗你作甚?”喜婆眸光动了动,后挺起腰杆重重地点头。
谭辛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册子上写下一行字,又将视线投到了喜婆旁边一直沉默地低着脑袋、紧张不安的阿彩,一字一句地问道:“我问你来答,刚才喜婆说的可是真的?在送亲的路上,果真没有停轿?”
“老婆子我绝无半点虚言。”喜婆见状立即插话道。
“我没问你。”谭辛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喜婆似有不甘,讪讪地住了嘴。
阿彩的额前已经冒汗,神色惶惶,支吾道:“……是……是真的。”
“可是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在说谎。”谭辛面色严肃,沉声打断了她。
谭辛顿时面色惨白,撑着地面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谭辛又道:“我刚才就提醒过,审问期间,若有半句虚言,后果自负。”
阿彩听了额前瞬间汗水如注,她重重地咬着唇,似有犹豫,谭辛捕捉到她眼中的踌躇,又道:“遇害的是你家姑娘,你难道不希望我们能早点将案子了结还她一个公道吗?要知道,你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我们查案的重要线索,一句谎言不仅会对我们造成干扰,还会影响你的清白,你得仔细权衡清楚。”
谭辛话一落,阿彩就吓得瘫软在地,再不敢有半分犹豫,只强撑着身子道:“官爷饶命,我这就如实说!”
谭辛不言,示意她继续。
阿彩神色惶惶:“姑娘上轿前,的确是由阿彩搀扶上轿的,那个时候我也的确跟着花轿旁边走,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官爷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关于送亲路上的情状我一点都没有印象,就好像,好像在途中睡了一觉一样,再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罗家大宅了。所以,花轿究竟停没停,我真的不知道。”说完,她虽是颓然惶恐,脸上却不由松了松。
“怎么会,在途经玉和坊的时候,我记得你还同我说过话呢。”喜婆忍不住说道。
阿彩神情呐呐:“有吗?我是真的记不得了。”
“你好好想想,当时你不是指着那留香斋,夸里面的面脂好用吗?你还说……这么多年只用这一家的胭脂,别的都用不惯。我当时还纳闷,你一个丫鬟,哪里会有钱用留香斋的东西,就是咱们家姑娘也不能回回都用得到。
阿彩疑惑地看着喜婆:“我当真这么说的?怎么可能……我都没用过……”
“我当时也这么问你的,你怎么回我的?你只回头对我笑笑,说整个江宁,没有人比你更熟悉留香斋脂粉的味道。”
二人听了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谭辛看了眼叶笙,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一路送亲,一步也没有离开花轿,却对此毫无印象?而且,说过什么也一概不记得了?”
阿彩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这就怪了。”
“既如此,你刚刚又为何要说谎?”叶笙沉沉的声音席来。
“我……”阿彩抖着嘴唇,“我怕我说了,没人会相信,反倒觉得我胡言乱语......”
谭辛扫了她那张惶恐不安的脸,轻声道:“你放轻松点,别紧张。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看着谭辛沉静的面容,阿彩这才觉得好一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的不安也散去了不少,咬着下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头。
“你既身为死者的贴身丫鬟,那么理应知道她的日常情况,我且问你,你家姑娘平时可曾与谁结过怨?”
“姑娘性子爽朗和善,只结交了几个闺中密友,并无与人结怨。”阿彩细细想道。
“那日未上轿之前,她是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闺房里吗?”
阿彩凝眉,似有犹豫。她的神色落在清欢的眼中,她不禁重复了一遍:“你家姑娘可曾出去过?”
阿彩咬了咬牙,支吾道:“途中......姑娘的确出去过。”
“什么时候?”
“大约在申时一刻。”
“申时一刻?你确定?”
“嗯。”阿彩笃定地点了点头头,“可是当时姑娘怎么也不让我跟着去,只说是要见个朋友,我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得不依。”
“后来呢?”
“后来我实在不放心,干脆就悄悄出去寻她,果然在后院找到了她。”
“她见的是谁?”谭辛问。
“是......”阿彩紧了紧拳头,脸上隐隐发红,“是醉云楼的红鸾。”
“红鸾?”谭辛看见阿彩的脸上浮上了薄怒,眼中也渐渐染了羞愤,不禁问道,“她为何会来找你家姑娘?”
阿彩的拳头越捏越紧:“因为姑爷,那个女人一直都在找姑娘的茬!”她缓了缓又道,“我当时跑过去,正巧见她们吵起来,跟我一起过来的,还有管后院花草的刘大叔,我和刘大叔赶走了那个女人,之后我就扶着姑娘回房了,也不知那个女人对姑娘说了什么话,后来姑娘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谭辛静静地听她说完,又道:“所以,你只看到她们吵架?有没有红鸾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阿彩细细想着,无奈地摇头:“我当时太着急了,只顾着将她赶出去,其他的倒没有注意到。”
罗匀在吴蒹葭出事的那天晚上去过醉云楼,而红鸾又是醉云楼的姑娘,这其中好像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所以罗匀和红鸾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谭辛话问下,谭辛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又满脸羞愤,挣扎之下,她才咬牙道:“那个女人一直对姑爷死缠烂打,姑爷不依,所以她不止一次地找过姑娘,不是哭诉就是挑衅,总之......很不要脸。”
谭辛唇角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讥诮:“可是她为什么要对罗匀这样?”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罗匀与这个红鸾的事,怕不能理解为一厢情愿
“因为......因为那红鸾倾慕姑爷很久了,所以......”阿彩低下了头,在极力地找着说辞。
“一个成天只能待在醉云楼里的姑娘,又为何会突然倾慕上罗家的公子?难道是在高楼上凭空瞭望,偶然一睹其风姿,才芳心暗许?还是说......”谭辛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罗匀他,其实也曾光顾过醉云楼?”
“不是的,姑爷他”
“不过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对的。”谭辛淡淡道,“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三月二日申时一刻,红鸾曾见过你家姑娘,且两人相处的并不愉快,是吗?”
阿彩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痴痴地跪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才点了头。
“那再想一想,三月二日申时一刻,吴蒹葭除了出去见了一次红鸾,可还见过其他可疑的人?”
阿彩又愣愣地摇了摇头。
“行。”谭辛低头在册子上标了几点,满意地点了点头头,“很好,今日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