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
只要老皇帝一日不死。
这整个大周朝，依然还是在老皇帝的掌控之中。
区区皇后，不过是附在他身上的一只寄生物。
他，还有各个皇子，同样是如此！
走出骠骑将军府，不得不说，刚才虽是演戏，却也惹得一身邪火。
两次累积，冲击理智。
不过必定要按捺下来。
先找到正主再说。
老皇帝！
他直入宫门而去。
夜间本该宵禁，不过今日却畅通无阻，一路顺畅的让赵靖难以置信。
没有任何阻拦，即便遇见城门，也就是照例询问了几句。
听说赵靖是拜见老皇帝。
那些禁卫二话不说放行了。
隐隐的，赵靖感觉自己今晚来对了！
玄明殿。
殿外有着密密麻麻的侍卫，宫女太监。
“是太子殿下来了。”
“陛下已经等候多时，请太子入内。”
一个身着红袍的老太监，谄媚笑着说道。
赵靖心道果然如此，老皇帝在等着。
他对老太监微微点头，随后长驱直入。
殿内，还有几分烟火气和浓郁的药味挥之难去。
里面有几个御医在忙碌不停的熬药。
“儿臣叩见父皇！”
前方有屏风遮挡，赵靖朝着屏风直接跪伏了下去。
“咳咳，你来了？”
龙床上，有些许动静。
一个近侍连忙上前，将老皇帝扶起来，靠在龙塌上。
“朕以为你们三个斗的不可开交，早就忘了朕这个皇帝了。”
老皇帝颇为戏谑的说道。
“儿臣不敢，父皇要给的，那便是儿臣的，父皇不给，那就不是儿臣的，争有何用？”
“儿臣更关心父皇龙体！”
“父皇天子之身，万岁之躯，必将长寿万载，假以时日，再复春秋鼎盛之姿。”
赵靖想也不想的说着瞎话。
“天子身，万岁躯……哈哈哈，咳咳~”
老皇帝忍不住大笑，又引得连连咳嗽。
“朕少年之时，雄心壮志，无视天下英雄。”
“现在气短，也终于懂得那些雄才大略的君主为何会栽在长生路上了。”
“朕，也想活着啊~”
老皇帝感叹。
不过，随即他原本浑浊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这一刻，他再次成为那个万人之上，掌控生死的皇帝！
“朕，时日无多了！”
“时常梦见太祖皇帝，皇爷爷，父皇入朕梦来！”
老皇帝略有叹息。
“今日，朕大门通天，畅通无阻，并无宵禁”
“朕在等，等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今日第一个踏入玄明殿者，朕便给他一个选择！”
“赵靖，你想当一个闲散王，还是想，继承大宝！”
“朕，要听实话！”
老皇帝语气从感怀骤然一肃，无比威严。
瞬间化身为叱咤寰宇的帝王！成为了大周国的主宰者！
赵靖呼吸一促，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这是无上权势养出来的。
他连忙道：“父皇天命既在，非儿臣不愿，而是儿臣不敢。”
赵靖的回答让老皇帝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赵靖。
眼神之中人忍不住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外界视为废物的太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好好好！好一个非不愿，而是不敢！你敢说出这句话，看来朕还是没有看错人。”
“帝王者，岂能无野心？”
“你今日来到玄明殿内，也不是偶然。”
“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但若是当闲散王，朕可保你一生无忧。”
“若登大宝，天下觊觎，朝堂之上，魏王，皇后钳制，你未必能够坐稳。”
老皇帝忍不住大笑，笑声中，竟然带着快意。
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算什么帝王？
毫不掩饰的展示自己野心的人，才是真帝王！
“儿臣只想秉承父皇遗志，复燕云，定蛮荒，拓西域，定鼎天下，天下一统。”
“造我大周之盛世！开我大周之太平！定我大周万世不移之基业！”
“朝堂之上，些许宵小而已。”
赵靖目光灼灼，神情激动抬头看着老皇帝大声开口。
“好好好！很好！”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朕在太庙之内，会看着你的！”
“既然如此，朕，便送你一程！”
老皇帝不顾咳嗽，连连大笑。
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高兴。
继承者能够有他的雄心，有帝王该有的野心。
关键在前十几年，从未见过。
和代表他还有一个帝王该有的蛰伏之心。
现在到了时机，就该伺机而动！
此前，他还担忧几个儿子后继之君平庸无能。
现在，他看着赵靖，顿时安心了不少。
赵靖忽然明白了许多。
老皇帝说了这么多，看似威严，其实还是一个老父亲的心。
那么多的问题，其实就是担心他在皇位上坐不坐的稳。
若是不信，他直接把赵靖弄成一个闲散王，发配出去。
“尔等退下。”
老皇帝指着身边人说道。
宫女太监全都离开。
“子常，这些年，朕也一直压着你，未能让你一展拳脚，舒展胸中抱负。”
“现在，可有想好？”
老皇帝开口，显然不是说给赵靖听的。
就在此时，龙床后的屏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六十余岁的年纪。
韩子常！
吏部天官。
堪比阁臣的存在。
赵靖心中震惊，天下人都以为，吏部天官韩子常是魏王的人。
呼声魏王也是最高。
没想到，其真实身份，乃是帝党。
从韩子常现身的那一刻，赵靖就完全明白了。
所谓的皇后掌权，魏王蓄力，其实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赵靖一身冷汗，这才是帝王啊。
“老臣叩见陛下！拜见太子！”
韩子常先行礼，随后才接着说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子本分。”
“既是陛下钦定，老臣矢志不改，唯有以这微薄之躯尽我之能辅佐新君。”
老皇帝笑了起来。
世人只知道韩子常是魏王一党。
实际上，这韩子常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他的东宫班底了。
“只可惜，这大好的江山！”
“朕，快看不到了。”
“朕，不甘呐。”
老皇帝忽然无限怅惘了起来。
“扶朕起来！”
他再次开口。
赵靖和韩子常连忙上前，将老皇帝扶起床。
旁边，有一个书案。
老皇帝执笔而起。
苍老的面孔，在烛光之下，竟然有些许狰狞。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自感天召，先祖惟梦，自知大限将至！”
“大周正朔，不可无君！”
“自有太子继承天下法统，为大周新君！”
“吏部尚书韩子常为人谦恭，品德温良，可佐新君定基业。”
“加封太子少师，入阁臣。”
“唯愿君臣一体，天下同心，治我大周之盛世！”
“皇明十九年五月二十七日！”
“钦此！”
遗诏！
老皇帝这是在写遗诏了。
赵靖看到了，心中十分激动。
有这个东西在，不管是魏王也好，还是皇后。
都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只要坐上了大宝之位，有的是办法搞死他们。
刚刚放下笔的老皇帝，却是身躯一晃，差点摔倒。
几十个字，却是用尽了他的精气神。
“朕！要站着死！”
“朕戎马一身！岂能病倒于床榻上？”
“朕是天子！天子有天子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