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杏林小筑
“夜已深了,皇上是要与臣妾秉烛夜谈吗?”言玉枝娇俏的笑着,望着秦俞的眸子,满是春情。
秦俞看着言玉枝纤质翩翩,笑容温婉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好像是看见了四年前还是天真烂漫的白箬轻,那时的她温润清丽,是与现在敏感哀怜的她,模样完全不同。
他目光迷离的望着言玉枝,忽然将她拥入怀中,急切而温柔的亲吻着怀里的女人,仿佛是对待一件心爱却易碎的连城玉珏。
他此刻脑子里却全是当年白箬轻在杏花锦簇间,冲他浅笑嫣然的样子,他紧紧的将怀里的女人抱紧,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她。
言玉枝被秦俞如此炙热的对待,心脏隐隐作痛。她知道秦俞刚刚是想起白箬轻了,她方才是故意学着白箬轻的样子做给他看的,以讨他欢心。
果不其然,秦俞此刻正急切的拥吻着她,像是对待他心尖上的那个人一般。可是她的心,却冷冷的泛着疼。像是被淬了毒的针慢慢刺着,让她痛恨的想要咬牙切齿。
经历了手被抓伤的事情,尹蓉儿倒是安分了一些时日,天天在自己宫里待着,老老实实的将养。
“皇上已有小半月没来后宫了,整日里推说事务繁忙,可朝堂之上一派祥和,也不知皇上成天都在忙些什么。”尹蓉儿慵懒的倚在榻上,与前来拜访她的丽嫔温玉叹声埋怨道,受伤的双手被纱布厚厚的包扎着,不能随意动作,此刻慎重的放在身前,让人看着臃肿又滑稽。
温玉微微垂着头,用茶盖拨了拨杯中色泽清亮的茶水,神态自若道:“许是皇上心情不好吧,毕竟自从上次出了姐姐与祈云殿那位的事之后,皇上就再没有踏入过后宫,可能是厌烦了后宫这些争斗吧。”
尹蓉儿悻悻道:“怕是因为那个贱人被禁足,皇上暂时不好再莅临祈云殿了。”
温玉浅笑:“也有可能,毕竟静妃姐姐可不是一般人物,就是蓉妃姐姐你这等出身,不也是才同她一样身居妃位。”
尹蓉儿闻言,挑了挑眉,咬牙怒道:“她不过是一个秦淮舞姬生的庶女,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温玉淡漠的笑了笑:“可皇上就是喜欢她呀,哪怕她出身不高,才气一般。皇上就是待她如珠似宝的,不仅予她妃位,还赐居祈云殿,咱们又能怎样呢,只能默默从旁看着的份儿。”
尹蓉儿黑着脸,嫌恶啐道:“呸,一个舞姬肚子里爬出来的狐媚子,不就脸蛋儿生的漂亮点,蛊惑男人的手段高明点,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罢了。”
温玉见状,也不搭话茬,只是眯着眼睛笑了笑。慢慢扯开了话头,开始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宫中琐事。
祈云殿的杏花开了,成片成片的如同华美的霞云似的,令路过观望的宫人目不暇接。
穆宁繁为白箬轻诊完脉也随口赞叹道:“娘娘这里的杏花,比那郊外杏花岭的杏花开的还要烂漫可爱,这娇艳盛大的美丽,可真是宫里独一份的景致啊。”
白箬轻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淡淡说道:“不过表面光鲜惑人,待春光逝去,也只是落得个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下场罢了。”
穆宁繁俊眉微挑,继而笑眯眯的道:“那还有香如故呢,如此倒也不负来这尘世一遭不是?”
白箬轻闻言也挑了挑眉梢,艳丽的面容不由得舒展开来,像是有感而发似的。
她丹唇微启,笑的温婉:“穆御医原是个如此有才华的大夫,以前倒是本宫眼拙了。”
适逢春琴进来上茶,看见白箬轻的笑脸,奇道:“穆御医是如何把娘娘逗笑的,真厉害。娘娘自从被禁足以来,一直郁郁寡欢的,整日坐在窗前呆望着,除了发呆就是叹息,今日还是头一次看见娘娘的笑模样呢。”
白箬轻闻言浅笑着对春琴温声说道:“别贫嘴了,快去把这燕国来的茉莉花茶,呈给穆御医尝尝。”
穆宁繁也不推辞,冲着春琴笑了笑:“哄人开心也是一项本事,不是人人都会的。”
春琴笑着为他斟满了茶称赞道:“是了,还是穆御医最厉害。”
穆宁繁笑了笑,然后坐在下首,品着杯中茶水,冲白箬轻说道:“多谢娘娘赐茶,咱们齐国近北,茉莉畏寒,不耐霜冻,不宜在此生长,所以这北燕遍地可寻的茉莉花,在齐国也实属罕见了。”
白箬轻不甚在意的抿了口茶:“是吗,不过皇上一时开心赐给本宫尝鲜的,本宫对它也不甚了解,只觉得味道挺好的,便留下了。”
穆宁繁见状摇头劝道:“臣与娘娘自在府中便已相识,恕臣说句逾矩的话,娘娘何必为了图一时之快与皇上置气,白白失了恩宠,这宫中谁不盼着得皇上宠幸呢?”
白箬轻轻声叹道:“唉~这宫里人人都说皇上对本宫宠爱有加,但皇上心思缜密,谁又知道他心底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仍然要多谢你的这番好意,本宫心领了。”
穆宁繁见她如此,便点到为止,也不再劝说什么,微笑道:“娘娘不必客气,微臣在此先恭喜娘娘了,您身体里的寒症现在有了好转,可能是调养见效又加之天气渐暖之故,但是药膳与汤药仍不能松懈。微臣待会儿要去面见皇上,就不叨扰娘娘了。”
白箬轻颔首,派春琴送他出去,顺便遣退了殿内的一干侍婢。
如此,殿内顿时寂静无声,白箬轻想着方才穆宁繁的一席话,陷入了沉思。
他还记得当初言玉枝登上后位时,秦俞对她说,既然他们已经有过约定,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这皇后之位他会给他心爱的人。
是了,之前他对她的一切宠溺不过是为了麻痹他的皇帝侄子秦蕴,他不顾礼制娶一个出身低微,空有相貌的庶女做正妃,已是令人议论纷纷。
后来又沉溺后府女色松懈政事的举止,?既让秦蕴对他放松警惕,又能让疼爱女儿,极为护短的太傅对他心生好感,实乃一举两得。
而现在的宠冠六宫,也不过是看在北燕与齐国势如水火,父亲与赵沉将军又是主张对抗北燕来犯一派的中流砥柱罢了,她于他而言始终只是一枚用的顺手又毫无怨言的棋子而已。
她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她却因他假意的温柔,而暗自欢喜着,那仿佛被他放在了心尖上宠爱的表象,让她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华美的骗局,也义无反顾的沉溺其中。
那时她甚至还不惜为此跪在父亲跟前,苦求他违背忠良之心,来帮助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成就大业。
呵呵,这尘世中的女人向来就是如此,宁愿自己众叛亲离,粉身碎骨,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话飞蛾扑火?。但若是为了心上人能够得偿所愿,给予她片刻的赞许与温柔,那便也值了。
而在这深宫高墙内,她安静顺和的住在这杏花锦簇之中,早已不求能让他对自己心生爱意,只祈盼暂且能安稳度日,家族顺遂。待到他朝纲稳定,一统天下之时,自己便能早日抽身离去,独自生活,逍遥自在。
但是,如今她却因为他的几番谋算和恩宠,身不由己的卷入了这尔虞我诈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再难脱身。
叹了口气,白箬轻不愿再思索这些烦心事,想起刚刚穆宁繁说起的杏花,一时有些神往,不由得轻移莲步,往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