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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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城,一马平川的十字古道,衔接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规模构造都很通俗,淅淅沥沥的秋雨撒过城内熙熙攘攘的千家万户,秋日独有的秋霜和毛毛细雨各司其职,路人行色匆匆,街边的摊贩如座云雾,留走各有,雨云飘的很低,只是兵临檐上。
实际是因为所处海拔太高,所造成的视觉假象。
这个藏在山里的古老城池鲜为人知,城内的居民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从呱呱坠地到入土为安,一辈子几乎都不会离开。
他们完美的诠释了靠山吃山这句古语,天山城,靠着一座好山,城门上的石匾都是以此命名,甚至,整个城寨都建在天山的半山腰上。
它头顶天穹,脚踏群峰,将天山城牢牢守护在掌心,永世不受外界侵扰,再往上,一条斑驳满目的青石石阶,一路蜿蜒曲折,直到尽头,天山城唯一的门派,天山剑庄,坐落于此。
庄严的山门外,矗立着两颗百年老松,仿佛两位挺拔的门神,世代守护着不大的天山剑派。
看门的人都没有,看上去略显萧瑟,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背靠古松,男童席地而坐,一头披肩银发有些不修边幅,一双玲珑大眼炯炯有神,手里翻阅着纸张发黄的老字典。
手里握着不明动物的大棒骨,正啃的精精有味,骨头上面已经看不到肉屑,能想象被他流连了多久,身上褶皱的大灰衣袍一看就是成人衣物,两条长袖在地上耷拉着,衣领袒胸,满是挂烂又粗线缝合的痕迹与补丁,裤裆及膝,看上去着实滑稽。
有种浓重的窝囊感。
山门之内,恰能听到门徒们刻苦练功期间铿锵有力的呼喝声,偶尔也会传出剑刃相撞的刺耳金属敲击声,切磋的呼喊叫好声不绝于耳。
古松上金蝉长鸣,门徒们阵势滔天,在这种环境烘托下,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少年很专注的看着老字典,偶尔也会被山门内的动静所吸引,灵动的大眼睛内流露出一丝羡慕,可又深知,那些不是他能接触的。
只能把心中的幻想咽回肚里,更加卖命的啃咬手里那根写满岁月痕迹和口水的大棒骨,啃的不亦乐乎,咯咯作响,宣泄内心的落寞无奈,仿佛那不是一根破骨头,而是鲜珍海味。
就算只是凡人城寨的门派,拜入也需要门槛,没过硬的天赋和殷实的家底作为硬件支撑全是妄谈,何况,这种丐帮瞥见都要避之不及的磕掺造型,不清楚肯定会以为是那里跑来的野孩子。
男童眼神注视字典,心思却已红杏出墙。
如果可以,就算是凿壁偷光,他也要窥豹一斑,可十岁的他,步入文明社会区区半年,别说武道,距离做人,他都还差一大截。
半年前,他被一位老人从穷山僻壤跋山涉水带来,起名秦无心,无心没有家人,像个野人一样独自生活在荒郊野岭,对人事一概不通。
沟通都存在着障碍,因为他不会说话。
尽管目不识丁,更没有学医的资质,他还是被老人收为首席大弟子,充其量也只是个本地远近闻名的山医,老人之所以能将无心带到天山剑庄,还是因为他曾对重伤濒死的庄主大人施以援手。
对方很敬重他,也就默许了无心的趁虚而入,毕竟,多一张嘴,也不会怎样,至于师父,他老人家平时忙得很,没时间照顾无心。
早出晚归,有时几天不见其踪,昨日临走丢给他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烂字典,盼望他能寒窗苦读,以便在成年前识文断字。
“喂!野猴师弟!”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打断无心的思绪,几个身穿特质武服,年龄相仿的少年出现在山门处,看着这在为识字忙的焦头烂额的无心,眼神里写满鄙夷,“我说野猴师弟怎么没去偷窥大家练武,原来是在这里偷学神功啊!
为首的持剑少年语气阴阳怪调。
天山剑庄有一个人尽皆知的规矩,新普门徒三年期限之内如果没能通过入门级的考核,就会被视为资质不合格,被强行遣送回乡。
这几人,都是入门级的门徒,尤其是持剑少年陆长风,已经晋升为剑徒,这就意味着,他被天山剑派授予厚望,提拔为一名真正的剑修。剑修,能在剑庄内平步青云,傲视群才的道称。
陆长风的天赋确实惊人,短短半年时间,就从一名普通门徒晋升剑徒,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对欺负无心有一种特别的执着。
还有他那几个小跟班也是如此,半年以来,无心隔三差五就会被这几个家伙变着花样的整,其他同门对无心的身份虽然鄙夷,却也只是嘲笑,可他们,却是无心最谈之色变的人。
有他们在,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让我瞅瞅,野猴师弟这是在偷练何等神功啊?哎哟呵!字典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笑什么笑?野猴师弟年龄不小了!学字,是应该的!怎么能嘲笑他呢?噗哈哈哈……”
无视对方几人的嘲弄,无心收拾完东西,托着裤腿就往回走,这套衣服是师父穿剩下的,穿在他身上仿佛套着一个麻袋一样,极不方便。
没走出几步,裤腿一沉,无心一个踉跄差点栽倒,陆长风稳踩着那已经千丝成条的烂裤腿子,丝毫不在意无心的拖拽,戏弄笑道:“野猴师弟,裤子也不知道剪短点,挂树枝上怎么办?”
“不用……你管!”无心现在只想着逃跑,裤子都快拽掉了,陆长风的脚下像是有钉子一般,自己竟是无法撼动分毫,一个猛力拉扯,那破裤子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折腾,刺啦裂开,无心反倒是因为惯性作用没能及时收住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是师父压箱底的老伙计,终于还是在跟随自己不到半年就寿终正寝了。
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得打过的,如果师父在剑庄内,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胡来。
形单影只的他身无长物,无依可靠。
惹不起也打不过!
无心就像是一只被地土壤内翻出来的地鼠,在他们手里除了被扔来抛去乐此不疲的戏弄外,没半点反抗之力,就连挣扎,都是这么的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