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滑稽老道
一个人影缓缓从山道旁的林子处转出来，这人年纪在六七十岁左右，一身云游道士装扮，背上背着一个箱笼，肩上搭着褡裢，腰间挂一只朱红色葫芦，唇边两绺花白的胡须须又长又细，几乎垂到胸口。
最有意思的是这老道的体态，他身高不足五尺，却颇为富态，头圆身子圆，乍一看去，活像他腰间挂着的葫芦一般。
老道解下腰间葫芦灌了一口酒，一边晃晃悠悠朝坟坑边走来，一边抱怨道:“道爷我真是倒霉！原本以为躲到山上野林子里能睡个安稳觉，没想到还是被吵醒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乱葬岗子发生了尸变。”
说话间，老道站到了女尸和许大宝之间的位置，醉眼朦胧打量女尸一番，咋巴着嘴唇道:“原来是母子凶、鬼母子，啧啧啧，多少年没遇到怨煞之气这么重的玩意了。”
许大宝见有人来，这才从悲恸中清醒过来，朝老道求救道:“道爷救命！道爷救命！”
老道捻起一绺长须，垮着嘴角瞥了一眼许大宝:“遇上道爷我，算你小子运气好。不是道爷我吹牛，别说这‘母子凶’，就是鬼王亲临，道爷我也照样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边老道吹牛胡侃，那边女尸早已怒意勃发，尤其是女尸怀里的死婴，似乎对老道十分厌恶，不等女尸动手，他便一跃而出，两只长着尖利指甲的小手朝着老道咽喉处抓来。
“道爷小心！”许大宝瞪大眼睛提醒毫无察觉的老道。
老道这才感到不对，手里的酒葫芦往身前一挡，抵住死婴的攻击。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死婴双爪抓在光滑的葫芦上未能伤到老道，随即又退回女尸怀中。
老道往后一个踉跄，慌忙查看手里的酒葫芦，只见那朱红色的酒葫芦上被抓出几道浅浅的爪痕。
“大意了，大意了！”老道一脸懊悔，随即朝女尸母子破口大骂:“孽障！这葫芦是我师父当年传给我唯一的念想，你敢抓坏？道爷非扭折你的狗爪子不可！”
老道这么一通骂，女尸按耐不住了，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朝老道飘然而来，鸡爪般的双手交错身前，大有将老道撕成两半的势头。
“来得好！”老道也动了真火，又仰头灌了一口酒，脚下转踏几步，原本圆鼓的肚皮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了几分，接着突然朝扑近的母子凶嘬嘴一吐！
也不知老道施展什么法术，他喝到嘴里的明明是酒，吐出来的却是一团火焰！
火焰化作火龙直冲女尸，女尸感受到火焰的炎阳之气，不敢硬扛，慌忙后退，饶是如此，女尸飘扬的头发、腹部垂荡的脏器还是被火气燎到，散发出一股焦臭之气。
女尸惊骇之下，直退到坟坑另一头才停下。
“怎么样？‘三昧火’的滋味不错吧？”老道得意洋洋地大笑:“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道爷我老人家费心给你母子超度一场，送你们早入轮回。”
女尸牙关咬得“嘎嘎”作响，阴恻恻道:“臭牛鼻子，我活着受人欺负，死了还怕你威胁么？”
“哟？！”老道显得有些吃惊:“会说话？看来这不是一般的尸变啊。”
老道走南闯北大半辈子，“母子凶”也遇见过几回，但寻常尸变不过是死尸受煞气牵引而起尸扑人，仅有凶戾之气，并无理智神魂，而眼前这女尸，居然还能说话，说明仍然有残缺的魂魄残留在体内。
“是神归庙，是鬼归坟。既然已经殒命，就该安心前往幽冥。”老道收起了先前的戏谑神态，正色道:“你们母子如此作祟伤人，就不怕天谴么？”
女尸咯咯冷笑，笑声里又似乎带着哭声，充满了哀伤怨恨:“天谴？我怕什么天谴！活着受尽欺辱，遭人唾弃，死后被挖坟掘墓，我好恨呀！”
老道扭头瞪着许大宝:“你小子是专扒棺材板子的盗墓贼？”
“我不是盗墓贼！”许大宝连连摆手，此时再也不敢隐瞒，将受李老爷托付、为李少爷寻药之事粗略说了。
”李少爷？集头镇李家的少爷李继祖？”女尸愕然道。
许大宝点点头:“正是。咦？你怎么知道……”
“天啊！”女尸突然暴躁起来，周身煞气暴涨，尖叫道:“你是李家派来的，那就必须死！你们都得死！”
老道察觉不妙，正要防备女尸突施辣手，突然感到脚脖子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死婴趁着刚才双方说话的间隙，悄悄摸了过来，用脐带缠住老道右脚的脚踝！
“放肆！”
老道勃然大怒，抬脚要踢开死婴，死婴狡猾得很，拽着脐带蹦蹦跳跳，悠然回撤，反倒把老道拉得站立不稳，往前一个趔趄。
老道脚尖一拧，堪堪稳住稳住身形，那女尸已寻机去了上来，双爪****舞成一片，看上去非得把老道碎尸万段不可。
老道一抬手，袖子里滑出一根古旧的木尺，挥动着护住自身。
这柄木尺有些奇特，四四方方，上头镌刻着古怪的符文，虽然只有尺余长，但舞动起来呼呼生风。
女尸的爪子一碰上木尺，就迸出点点星火，仿佛两般铁器相互撞击。
老道被母子凶偷袭，虽然暂时能抵挡住女尸的双爪，但也分不出神来对付死婴，死婴拖拽了一阵，突然掉过头来，一口咬在老道腿肚子上。
“哎哟！”老道腾不出手来，气得胡须乱飘，只能大声招呼身后傻愣愣观战的许大宝道:“小子，还快来帮忙！道爷嗝屁的话，你小子也活不了！”
许大宝明白其中的利害，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从何下手:“道爷，我……我……”
“快过来，我背上的箱笼里有法器！”老道急忙道:“你小子把八卦镜拿出来，照住我腿上这小孽障！”
“喔！”许大宝应了一声，连滚带爬来到老道身后，揭开箱笼盖，伸手进去一通寻摸。
老道箱笼里的杂物不少，加上他身形乱晃，许大宝搞好半天才摸到一个圆溜溜像是铜镜一类的玩意，连忙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