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逢
“不.......不......不要!不要带走昭儿......不要.......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慕颜徒然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来,看着周遭,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幸好,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小姐,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起身了呢?”小芙睡眼惺忪地提着一盏彩绘着花鸟图的琉璃灯,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慕颜轻声安慰道,忽的又猛然抬头,问:“明日是什么日子了?”
小芙疑惑地看着慕颜,说:“明日是三月十二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是在担心什么吗?”
她觉得小姐近来甚是奇怪,总是不断地问她时间。可是,自从皇上下令搬来这锦月宫,也没发生什么特别事呀。
而且,小姐现在可是太妃了,又有钰昭公主在身边,皇上自登基以来,就时不时地赏赐点什么,其他人见皇上如此厚待,平日里都是各种阿谀奉承的,根本没人敢招惹小姐,小姐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哎,许是突然间换来个环境,还没适应过来吧。小芙想到这里,以为是自家小姐不适应这样的新身份,便扶着慕颜躺到了榻上,重新为她盖好了被子,安慰道:
“小姐,你不要害怕,你现在可是身份尊贵的颜太妃了,没人能够伤害到你的。只是噩梦而已,梦都是反的呢,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呢。”
慕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小芙的话,重新闭上了眼睛。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后,她才重新睁开了眼。
小芙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她要是不装睡,怕是说到天亮都不会停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不想让小芙担心。
因为提前搬来了这里,她差点就要忘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呢。三月十二,那离皇后出事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
慕颜又想起了梦里的情景,心里不由得一颤。那是前世真真实实发生的事呀,她怎么能不害怕呢。
那时,皇上刚登基,一门心思扎在朝堂之上,根本无心于后宫。
可毕竟刚刚上位,权势不稳。加上朝臣纷纷以后宫单薄,尚无子嗣等各种理由,要求皇上扩充后宫。
皇上扛不住群臣的施压,又往后宫里添了王婕妤和张美人两位新人。加上郭皇后和许淑妃,后宫总共也就四人而已。比起先皇的佳丽三千可是差的远了。
那日,王婕妤特来邀请她一起到皇后新修造的东阁一起品茗听曲。她见小姑娘那样热情,不好推脱,便一起去了。
快到皇后的东阁时,王婕妤临时被一个宫人叫走了,说是皇上有请。她无法,只能只身前往东阁。但是,最糟糕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她到东阁顶楼时,便看到皇后已经倒在地上了。她刚想靠近皇后,倏然间,来了个宫婢,看到她,二话不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喊“杀人了!杀人了......颜太妃杀人了!颜太妃杀人了......”
再之后,皇上不由分说地把她禁足在锦月宫里,还把昭儿带走了,旨意上说是,颜太妃狠毒无德,无法照顾钰昭公主云云。
慕颜想到此,心头像是被利刃剜了一刀。
昭儿,那样粉雕玉琢的孩子啊,她还记得,她咿咿呀呀学语时,奶声奶气地喊她“娘......”
听得她心都化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昭儿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把昭儿从她身边带走,就像是从她身上剜了块肉下来,疼痛异常。
慕颜手里紧紧地抓着绛色锦被,眼里布满了苦涩。她失神地盯着头顶上的轻纱帐幔,心里思忖着对策。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在这一世,皇后会不会在同一个时间里出事。
毕竟,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与前世不太一样了。
特别是皇上的态度。她记得从前,她来锦月宫三个月后,皇上像是才记起有这么一号人物,送来了一些赏赐,之后偶尔也会来看看昭儿。
现在想来,那会皇上估计只是怕被天下人诟病,说他不善待先皇的幼儿吧。
慕颜起身抱膝坐了起来,苍白的脸贴在双膝上,脑中不断回想着,前世发生这些事的细节。
那王婕妤突然来约她,到底是受谁的指令呢?皇上吗?
慕颜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王婕妤还刺杀过皇上,不可能会替皇上办事。
她记得,前世皇后死后不久,豫王就查清了是许淑妃设计下毒杀了皇后,之后,许淑妃贬为庶人,幽居冷宫。
王婕妤自此成了最受宠的一个,她看似什么都没做,却是成了最大的赢家。
等等,豫王——李凌卓。
慕颜如梦初醒,对呀,她怎么没看懂呢,王婕妤就是豫王的人,不然怎么会在最受宠的时候选择刺杀皇上呢!
她自嘲地笑了,那时的她,以为豫王是为了她才快速地查清了案情,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啊。
他还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借许淑妃的手杀了郭皇后,再借着查清此案的恩情,让她对他死心塌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他轻轻松松地除掉了皇后、淑妃,宫里便只剩下了王婕妤和张美人了。
而张美人性子软弱不争,自然是抢不过王婕妤的。就这样,王婕妤就算位份不高,却是后宫里最威风的一个。
按理说,王婕妤那样受宠,后宫中又无妃位,皇上为何从来不升她的位份呢?
慕颜唇角扯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心里也想通了七八成,看来这皇上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呀。
想来也是,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长大,没点心计,还真的难以存活下去。
慕颜听着远远传来的打更声,抬眼看向了窗牖。清冷的月色透过镂着祥云五福的窗棂,洒落一地,如玉碎了一般。
她起身下了床,缓步轻行,走到了窗前。葱白的柔荑从绣着粉白芍药花的月白色单衣袖口里伸出,推开了窗。
冷风顺着缝隙无情地灌了进来,慕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春寒还未过去,夜里还是寒冷如冬。
可她的心里却感受不到冷了,心早已经结上了霜,就算是严冬腊月,大雪纷扬,她也感受不到冰冷了。
她将窗牖全部推开,任由寒风侵袭。她仰头望着高挂的月儿,几缕乌云飘在极远方。月色如洗,倾泻而下,将眼前的这棵凤凰木横斜溢出的桠枝,在青砖上留下了斑驳陆离的灰黑色影子。
隐隐绰绰的,她看到树后面立着一个人,如巍然的高山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寒夜里。月色洒在他的墨色的长袍上,银丝织就的盘龙,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发的冷峻起来,微微发出清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