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灭顶之灾

蒙古骑兵在砍死了剩下的两个车夫后，看到马车内空无一人，方知上当，打马冲进村子。

王子等人躲在靠村北的一处小屋里。从村北进村的蒙古兵全部进村，追着马车朝南跑去之后，王子才在伊拉等人的保护下，从小屋里跑出来，朝着村北跑去。

村北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沟。一条依稀小路蜿蜒进沟底，又爬上北坡。北坡上面，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此时的小树林早就没有了叶子，风雪在小树林里乱窜狂吼，可怜的小树在挣扎着摇晃着。

王子一行二十多人进入沟底，艰难地爬上北坡，顶着风，跌跌撞撞进入小树林。他们穿过小树林，打算继续朝北逃跑，却没有想到，他们刚跑出小树林，就从树林西边的山坡后，冲出一队人马，朝着他们就冲了过来。

众人大惊，忙转身朝东跑。

小王子和王妃跑不快。伊拉顾不得礼节了，自己扛起王妃，让另一个手下扛着小王子，朝东猛跑。

有蒙古兵从村子里冲出来。蒙古兵们有的爬上沟坡，朝着他们追赶，有的顺着沟底跑，跑了一会儿，找坡比较矮的地方爬上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伊拉放下王妃，让部分卫士保护王子等人继续跑，自己带了几个手下阻击蒙古兵。

伊拉与几个手下按照鬼方礼仪，先朝着王子等人跑去的方向匍匐行告别礼，然后，众人在伊拉的带领下转身，呈“品”字形站好，面对着蜂拥而至的蒙古人。

几百个蒙古人显然不把这几个人看在眼里，他们几乎没有打算停下来，边挥刀杀人，边继续朝前跑。

蒙古人没有想到，他们遇到的是鬼方王子的第一护卫。鬼方部族自从两千年前败给强大的西周王朝之后，便开始了为期上千年的不断迁徙。他们从陕西西部进入甘肃，经过河西走廊，进入西域。十多万鬼方人每到一地，便会跟当地土著发生冲突，他们背井离乡没有归路，只有背水一战。两千年的颠沛流离，使得鬼方部族人人勇猛。他们的宗主国花剌子模本来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唐时被称为火寻国，国力不如同时的康居国和安国石国等国，但是火寻自从得到鬼方部族的支持后，先后打败了西域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国家和部族，成为西域霸主。花剌子模虽然最终败于蒙古骑兵，但是曾经数次大败蒙古人，在欧亚诸国中独一无二。

因此，蒙古人对伊拉等几个人的无视，使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第一批靠近他们的十多个蒙古军士，竟然稀里糊涂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蒙古人大惊，一边分兵追击鬼方王子，一边分出人马，对付这几个凶恶的鬼方人。

伊拉看到蒙古人分兵去追王子，大喊一声，带着手下跑去拦挡。蒙古人不敢轻敌，只得先停下来，解决这几个不怕死的。

有个蒙古老兵似乎了解一些这几个人的来历，老兵跟为首的蒙古将领耳语了几句，蒙古将领打马上前，喝令众人退后。

蒙古兵朝后退了几步，呈圆形将这几个鬼方人包围在其中。

那个蒙古老兵朝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几个鬼方人，用鬼方语言问他们：“你们是鬼方人吧？”

伊拉说：“我们是什么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来自远方的逃难之人，你们为何要追杀我等？”

老兵笑了，说：“你既然说的鬼方话，为何还不敢承认？我们蒙古人是友好的民族，与我为敌者，蒙古人必杀之，与我为友者，蒙古人必然热情相待。鬼方虽然是花剌子模的属国，却非我蒙古人的敌人，勇士又何必与我蒙古人为敌呢？我们将军说了，勇士如若投降，将军必有重赏。”

伊拉哼了一声说：“既然我们鬼方人不是你们蒙古人的敌人，那你们为何要追我们呢？”

老兵说：“勇士不知，现在宋蒙交战，襄阳城外不断有宋人奸细出没，今日有人报说我们的两个巡逻军士被杀，我们才不得不出兵。勇士只要跟我们到军营，把事情说清楚，将军必然不会为难你们。”

伊拉呵呵一笑，说：“那行，前面的人是我的家人，只要你们不追杀他们，我就跟你们走。”

老兵摇头，说：“必须一起到军营，接受调查后，才能放出。请勇士不要拦挡，只要调查清楚，你们如果真是鬼方逃难之人，我们必然会放了你们。”

伊拉猛然呸了一口，大骂：“呸！你们在花剌子模烧杀抢掠，老人妇孺都杀，还想骗我？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鬼方人，便不会是宋国奸细，还为何要到你们哪里去说清楚？今日你若放了我等，我们便是兄弟，否则，我伊拉就要大开杀戒，为被你们杀死的鬼方人报仇了！”

老兵转身，向蒙古将军说了几句话。蒙古将军大刀一举，众人便朝着伊拉等人杀过来。

伊拉为了阻挡蒙古人追杀王子，带着手下朝东猛冲。彪悍的蒙古人不是鬼方人的对手，被伊拉他们杀开了一个口子。伊拉和他的手下，是王子的卫士，更是鬼方国一等一的勇士，杀蒙古步兵，简直就如切瓜剁菜。蒙古兵一拨一拨的冲过来，伊拉等人边杀边朝前跑，留下了一路蒙古军士的尸体。

蒙古将军恼怒，下令放箭。蒙古兵退后，弓箭手瞄准。伊拉等人没有给弓箭手机会，他们追着退后的蒙古人厮杀，逼得他们不得不转身继续与他们战斗。

杀了一会儿，一队蒙古骑兵赶到。几十个蒙古骑兵围住了伊拉等人。骑兵与步兵对战，步兵自然吃亏，几番冲杀之后，十多个蒙古骑兵倒在地上，伊拉的手下也都死光，只剩下了伊拉一个人还站着。伊拉自己挡不住大批的蒙古步骑兵，他们留下这十多个个骑兵困住伊拉，众人继续朝前追赶逃跑的王子等人。

伊拉看看情况危急，将一个蒙古骑兵砍下马，跃上马背，打马飞奔，众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有的骑兵朝着伊拉放箭，伊拉紧贴在马背上，背部还是中了一箭。伊拉咬着牙，打马飞奔，一直追上了仓皇而逃的王子等人。王子众人听到后面疾驰的马蹄声，以为是蒙古兵追上来了，待看到是伊拉，王子诸人惊喜异常。

然而，在伊拉的后面，蒙古人的骑兵紧随而至。

逃跑无望，众人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伊拉让人帮忙拔出了背上的箭，顾不得包扎伤口，正要上前杀敌，却被王子拦住。王子脸色凝重，说：“伊拉，我们不能全部都死在此地。你带着小王子从这里杀出去，给鬼方留一支血脉。”

伊拉一愣，又摇头，说：“我等在此迎敌，王子您带着小王子冲出去吧。”

王子摇头，说：“伊拉，你应该明白，我们被蒙古人包围了，要从蒙古人的千军万马中冲出去，非你这样勇猛的将军莫属。”

伊拉朝四周看了看。果然，他们的左前方，从一个小山包后面涌出大量的蒙古步兵，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妃突然跪倒在伊拉面前，哭泣着说：“尊敬的伊拉将军，我们是难以活过今日了，小王子的性命就托付给您了！”

小王子站在旁边，突然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处境，大喊：“我不跟他走！妈妈，我要跟你一起！”

伊拉看着昔日雍容华贵如今发髻散乱脸色苍白的王妃，和目光殷切的小王子，慢慢朝他们跪下，磕了一个头，抱起哭喊着的小王子，跳上了战马。

众人目送伊拉打马狂奔而去，转身，朝着蒙古人亮起了大刀。

那个会说鬼方话的蒙古老兵，在将军的授意下，走到队伍前面，对着王子等人鞠躬，说：“尊敬的鬼方勇士，我们并不是要来杀你们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地。放下你们的刀吧，只要你们跟我们回到帐篷，把什么都说清楚，我们就会还你们自由。”

阿瓦木将蒙古人的话翻译给王子，王子回答蒙古人：“你说得没错，我们是鬼方人，但不是什么勇士，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如果你们真想给我们自由，那放我们走便是，何必要动用这么多的军士，将我们重重包围。”

老兵笑了笑，说：“你们肯定不是商人，商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将军说了，你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你们不是宋朝的奸细，便可放过你们。”

王子哼了一声，说：“我等自然不是宋国的奸细。你见过带着妻子儿女的奸细吗？还是那句话，要放我们走，你们撤兵便是，否则尽管放马过来，鬼方虽然是个小国，却人人都是勇士！”

老兵点头说：“我到过花剌子模，听说过鬼方勇士之事。我也听说当年的鬼方国王从蒙古兵的追杀中逃了出去，三十多年了，你这么年轻，不可能是当年的国王，你莫非是传言中国王的儿子，犀利莫王子？”

王子冷笑一声：“鬼方亡国，早就没有王子了。蒙古人，不必那么多废话，我们是不会走到你们的蒙古帐篷里去的，除非你们杀了我等。”

蒙古老兵刚要继续说话，蒙古将军等不及了，他举起大刀朝着王子等人就冲了过来。

众蒙古兵呐喊着随后涌上。王子身边的卫士们冲到王子身前，同蒙古士兵厮杀起来。

这十几个卫士武功虽然不如伊拉，却个个皆是勇猛无敌。潮水一般的蒙古士兵在他们的面前一片片倒下，十几个卫士互相配合，越战越勇。

将军愤怒，喝令弓箭手放箭。

众军士退后，一队弓箭手涌上，张弓搭箭，无数的利箭朝着王子等十多人射去。

十几个卫士挡在前面，挥舞着大刀拨打飞来的箭矢，箭矢如雨，一会儿功夫，就有七八个卫士中箭倒下。剩下几个卫士看看不好，保护着王子王妃转身欲逃，皆被弓箭射中，巫师阿瓦木也没逃过劫难，身中两箭，倒在地上。王妃腿上也中了一箭，不能行走。

蒙古人停止射箭，涌上前来，要捉活的。

王子抱着王妃，说：“我的王妃，我们不能当蒙古人的俘虏。这是我们鬼方皇族的传统。”

王妃躺在王子的怀里，凄凉地笑了笑，说：“亲爱的王子，我不想当蒙古人的俘虏，我们的小王子有伊拉照顾，我也放心了。王子，死在你的怀里，我就很满足了，蒙古人上来了，你先送我走吧。”

王子含泪点头，说：“王妃别怕，我稍后便来。”

王子闭眼，用短刀割断了王妃的喉咙。几乎在同时，王妃的女仆也挥起短刀，自刎而亡。

王子将两人的尸体放好，手握短刀，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蒙古人，突然大喊一声：“上天有眼，为我鬼方报仇也！”

蒙古人看出这个王子也想自尽，忙冲上来。王子冷笑一声，喊了一声：“鬼方王族之血，今日祭天也！”

王子用短刀划过喉咙，热血喷涌，雪花随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