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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是让人心酸的一个月,让蔡伤心酸的是那群狼和那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曾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却在这一个月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和乌鸦啃光他们的肉,剩下光秃秃的骨头,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心酸!

蔡伤没有死,但他的心却已死了一半,看透了这人世的悲怆和现状,的确会有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从来都没有这样用心地去想,更没有像这一个月一样,望着人死去而想人生幻灭的问题及生命的意义。

他变了,变得像秋风中的枫树,能够表现的只有沉默,像他的刀一样沉默。

在伤好的这一天,他记不起是哪一天,在他的脑中只有日出日落,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了。但不管这是哪一天,他用那块破旌旗十分慎重地把手中的刀包扎好。

不知道包扎了几层,但很紧,也看不出刀的本来面目,那带血的战甲,他也很庄重地折叠好,然后挖了一个坑,不是很大的坑,却是在被他亲手埋下的几名战士的浅坟旁,将折叠好的战甲缓缓地放入坑中,似乎很伤感,因为他盖上土的动作是那样深沉而轻柔,像是怕惊走了一场凄美的梦,但那战甲终究是埋入了土中。

蔡伤重重地跪下,就跪在那埋葬战甲的小坟前,那样虔诚,那样怆然,其中竟隐含泪光在映射。

那被旌旗包扎的刀,便横在小坟前,像是贡品,而蔡伤更像是一块墓碑,那挺直的腰身,那有些破旧的衣衫皱褶成了永恒的沧桑。

蓝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鸟在轻轻地唱,风,吹出秋天特有的色彩,而蔡伤的双目竟在刹那间深邃成了天空深处看不见的寒星,似是对生命的一种明悟,但他并没有出声,那一切全都是多余的,没有任何语言比沉默更生动。

蔡伤并不老,也不是很帅气,但却有一种来自骨子的气势,而这正是沉默的内涵,正若那遍地的白骨所蕴涵的凄惨一般。

静静地跪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立起身来,捡起那包裹得很好的刀,头也不回地向山林深处走去,陪伴的,唯有背上的大弓和两壶羽箭,这是没有被敌人带走的东西。

这一路上,梁军设立了很多关口,萧宏的确下了很大决心要北伐,蔡伤心中好笑,好笑梁武帝萧衍真是糊涂加三级,居然选用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任主帅。不过他心中却有些苦涩,他没有笑的资格,败在昌义之的手下,虽然是孤军无援,却终归是败了。他有些恨朝廷,明明可以出师救援却断不出兵,这的确是让他心痛和寒心的地方。

他很明白,这是谁在弄鬼,毕竟自己是汉人,在拓跋家族之中始终只是个奴才,他有些怀念孝文帝,可惜却未完大业而去。他此刻并不想去惊动梁军,那是最不理想的做法,因此,他必须绕山路行,越是偏僻之地越好,他要去的地方,是凤台,转走正阳关,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让家的温暖和妻子那温柔的手抚平他心头的伤口。

“嘚嘚嘚……”一阵迅疾的蹄声从远处传来,使本来很宁静的山林那种自然的宁和全都撕碎了。

“想不到这山道,也有人马经过。”蔡伤自语道,同时身子迅速缩至一丛不是很密聚的灌木之后,像一只魔豹般静候经过的猎物,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小山道的另一头。

马匹不多,三骑,他一眼便知道这是梁军的信使,其实他早就听出只有三骑,所以他已准备好了羽箭,只要不是自己人,便夺上一匹马,省一下自己的脚力,让他奇怪的是,这几名梁兵,如何知道这种山林近路呢?不过他已经没有必要考虑,第一名骑者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

蔡伤拉弓的动作太快,那满月般精彩的弧度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在弓弦之声传入耳朵之时,那第一名骑者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件东西,那便是一支羽箭。

在惨叫声传入蔡伤耳朵的同时,蔡伤听到了两声怒喝,也是他第二声弓弦响起之时。

“叮!”那第二位骑马者竟以刀斩开了那支似幻影的劲箭,而第三名骑者却早已把身子藏入马腹。

这两人武功之高,完全出乎蔡伤的意料之外,在梁军的信使之中,居然会有如此好手。

“嗖、嗖!”两支劲箭电光般射掠来。

蔡伤一闪身,那柄被包好了的刀一横。

“叮、叮!”两箭全都射在刀鞘之上,蔡伤有些骇然,暗自庆幸一开始便射死对方一人,否则还真不知如何应付那第三支箭。

这三名骑者,似乎是非常擅于配合,两支箭所选的角度的确让人应付起来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通过这两个角度,蔡伤想到了第三个角度,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度。蔡伤几乎可以肯定,若那第一位骑者不死的话,定由他来担这个角度的执箭人。

已经没有转余之地,剩下的必须是近身的搏斗,因为那两人已带马冲了过来,若用弓,绝对来不及发第二箭。

蔡伤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对手,至少,对敌人不会手软,刀终还是出鞘了,可是对方的来势更凶猛。

第二位骑者竟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借着坐骑那快速的冲力和自己身体的重量向蔡伤扑过来,像是巨雕在扑食弱小的兔子。

蔡伤看到了一点闪烁的金光,那是金牌,绝对是,蔡伤此时才恍然,这三人竟是梁朝金牌信使,难怪会是一群比杀手更可怕的狂人,不禁暗呼倒霉。只可惜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唯有将这两人杀死一途,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他却知道一条,他们是在行使最重的任务,绝对不会对自己死缠乱磨。

蔡伤的身形疾退,双脚在身后的双杆上一点,斜斜地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击。

“轰——”地面承受着这汹涌的劲气一击,泥土和草全都爆射而散,显示出那可怕的杀伤力。

“咦!”那名金牌信使对蔡伤能够避开他一击,似感到有些惊讶。

“铿!”蔡伤身形一挫,他总还是避不开第二名金牌信使那全力一击,不过却并未能让他受伤,可是却让他的刀出了鞘。

那隐隐泛有血丝的刀身,自然而然地散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再加上蔡伤那浓浓的杀意,使得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那空中倒翻而出的金牌信使也不是很好受,蔡伤的反震力,几乎让他心浮而涌。

“你是蔡伤?”那第一名信使一见那柄隐隐泛起血丝的刀惊问道,同时手中的刀也变得无比凝重。

“蔡伤,你还没有死?”那与蔡伤交换过一刀的信使重重地落在地上惊问道。

蔡伤有些得意地望了手中的刀一眼,语意很冷淡地道:“昌义之还没有那个能耐。”

“哼,想不到堂堂蔡大将军竟也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真叫人大失所望。”那最先认出蔡伤的人神色间竟真有失望之色。

“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光明正大的人能活得长久?今日,是我蔡伤教了你一课,这一切都是世俗教给我们的,适者生存!”蔡伤声音也很冷地道。

“我彭连虎今日受教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不再存在那种真正的好汉了,就算刀道再高又能如何。好,便让我来领教一下闻名北魏的大刀客吧。”那先攻向蔡伤的信使很淡漠地道。

“你便是彭连虎?”蔡伤也有些惊异道,因为他早在半年前便听说梁朝出了一名年轻的刀客,几乎是战无不胜,却没想到竟成了梁朝的金牌信使。

“不错,这位便是我师弟冉长江,没想到蔡将军会听过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能够挑战更高的对手是我彭连虎最大的愿望。”彭连虎目光中射出狂热之芒,声音却平静无比,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底似乎有一潭无波的水。

“可惜却成了金牌信使,成为别人一只棋子。”蔡伤不屑地道。

“哈哈……好,这不像是一句话!”彭连虎不怒反笑道。

蔡伤一愕,想不到彭连虎的反应会是如此,心底隐隐感觉出这名金牌信使的确很特别。

“师弟,你先走,我若一天内未到,便是已经死在蔡将军的刀下,不必为我难过。”彭连虎淡淡地向冉长江道。

“师兄,让我们一起将他宰掉,顺便带给临川王。”冉长江狠狠地瞪了蔡伤一眼沉声道。

“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脾气?”彭连虎有些不高兴地道。

冉长江似乎对这位师兄很敬服,也不再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向蔡伤怒瞪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怎么说,师兄请放心。”

“很好!”彭连虎赞赏地道。

蔡伤更哑然,像看一个怪物般打量着眼前的彭连虎,淡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吃亏吗?”

“怕吃亏,我也不会独自留下来。”彭连虎豪迈而傲然地道,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架势,使他那年轻的脸鼓胀着一种异样的生机和魅力,那野性和悍劲充分地展现在每一根神经之中。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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