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监狱还是乐园
在一个宽阔的空地上,此时正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稚嫩孩童,这些孩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散步,玩泥巴或者呆坐在一旁看场中一些追着一个用藤蔓织成的圆球玩耍的同伴们。而在这个巨大广场的四周则均匀分布了带甲持矛的雄壮士兵。这些士兵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立在各自的岗位上,对于眼前的孩子们视若无睹。
这时那些踢球的孩子中的一个身材稍胖的小孩接到了藤球,他身子一拧,右脚向后高高抬起,然后对着藤球猛力踢去,那藤球受力高高抛飞起来,却是直接越过一群孩子的头顶直接落到了其中的一个站岗的士兵脚下,撞上了士兵的鞋尖,又滚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他身前两三步远的地上。
那些踢球的孩子们愣了,大眼瞪着小眼,却谁也不敢过去捡球,可这军营之中又着实无聊的紧,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这个玩物实在不舍得就那样丢弃掉,最终一群人聚在一起,三言两语的就达成了一致,所以那个踢球的小胖子就被一群伙伴推了出来,强迫他跑过去捡那皮球。
那小胖子生来胆小,又刚遭遇变故不久,虽然事情过去了近一个多月,可对于这些冰冷的士兵还是本能的畏惧不已,他畏畏缩缩地走了几步,到离那士兵还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却是再不敢上前,一双小腿不住地抖动着,宽阔的额头都冒起了冷汗,一双小眼可怜兮兮地盯着距离自己也就几步距离的藤球,又抬起头偷偷瞧了瞧那个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士兵,小脚抬了几下却都没勇气迈出去,身后的一群伙伴都在一个劲地催促着他,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那个士兵自然把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对于这些孩子,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虽然背地里同伴们道家常时曾提起过这些孩子身上的遭遇,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里,他自己尚且整日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实在兴不起那种了不起的同情和愤慨来。只是不知道军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把这些孩子带到军营里来。只不过军师治军向来严厉,他自然也不敢多嘴,只求守好自己本分即可。
但当看到那个小胖子因为自己的存在一脸为难,害怕得几乎都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来,见那小胖子迟迟都不敢上前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注意到自己,便迅速上前一步,伸着脚尖抵着那个藤球往前推了几米后又迅速地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藤球被士兵的脚尖轻轻一顶慢吞吞地滚到了那小胖子的脚边,小胖子一脸惊喜地弯下腰把那藤球抱了起来赶忙就转身跑回去了,可他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去,对着那个士兵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最后才扬起笑脸跑到伙伴的身边去了。
那个士兵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只不过那一直紧闭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扬了一下。
小轩和虎子并肩坐在一块草地上,目睹了这一插曲。等那小胖子回到伙伴身边并继续他们的游戏的时候,小轩和虎子依然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一脸沉重的表情。
从被掳至此已过了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里,小轩等所有的孩子并没有受到任何的虐待和特殊要求,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玩耍外,没有任何的事情可做,更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每天都能够吃到肉食,一日两餐非常准时充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种生活要比他们之前在自己村中的日子还要滋润幸福得多,当然,前提是没有发生那些家破人亡的,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
时间确实是治疗伤口最有效的良药,特别是对于这些个心智还不是特别成熟的孩子们来说,虽然仍旧无法从那个可怕的阴霾中脱离出来,可至少,他们都不再像当初那般惶惶不安,痛不欲生。又兼当前的生活可比先前那种食不果腹,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强上太多,所以甚至有一些比较天真的孩子已经彻底接受了当前的生活,开心无忧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家。
“虎子哥,你说他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又不用我们做什么,还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好半响,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的小轩终于开了口,打破平静问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充足营养,小轩虽然神采低迷,可身体却是结实健壮了许多,脸上的皮肤也透着红润,像一个粉红的苹果,让人很有咬上一口的冲动。
虎子哥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在嘴角还有一些发紫。听了小轩的话,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哼!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我可是不信他们这么做会没有目的。把我们的父母杀了,把我们的家园毁了,现在又假惺惺地供我们吃喝,这些畜生,他们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恨他们了吗?等着吧,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亲手手刃这些畜生,为我爹娘报仇!小轩,你可不能被他们迷惑了呀!”
小轩也沉下脸来,一脸愤恨地说道:“虎子哥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呢?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是我杀母仇人的事实,我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仇恨,我会等着,等我们有能力的那一天,到时候,到时候……”
虎子哥伸出胳膊绕过脖子揽住了小轩的肩膀,两个人目光坚定地对视在一起,那颗仇恨的种子在两人稚嫩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只希望等到枝繁叶茂的那一天,快意恩仇,血债血偿!
在广场的东南角,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此刻在这阁楼之中正有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消瘦的灰袍男子手倚着护栏,面色阴沉地俯瞰着底下广场里的那些个嬉耍玩闹的孩童们。
这个男子面白无须,目光阴鸷,面容虽然清秀却给人以阴沉的感觉,他的十根手指修长却惨白得可怕,每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他的手总会下意识地紧握护栏,血管从皮肤下面凸起,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在这个男子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年纪比站在护栏边的男子要大约摸七八载,面色青黄,相貌平庸,目光平和,只是下巴蓄着的一绺山羊胡给他的整体形象增添了些书生气质。此时这个男子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那个倚栏沉思的男子,沉吟了许久,开口说道:“李师弟,你可想好了,真要那么做吗?”
听了身后男子的话,那个倚栏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喘息了几下,说道:“贾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此事我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说到这他又重重地强调了一句:“谁也不行!”
听了李师弟的话,贾师兄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劝道:“此法有违天和,乃是我等修行之大忌呀!为兄知道你心里痛苦,可这么做,值得吗?”
听了贾师兄的话,李师弟似不屑又似无奈地“哼”了一声,说道:“这无关值与不值,只有做与不做,对于师兄你来说或许这样子愚不可及,可对于我来说,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如果不做,那我纵然活着,也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纵然修行再高又能如何呢?”
“请恕为兄直言,我观那董卓绝非成大事之人,更非良善之辈,你想靠他去为自己复仇,就怕——”贾师兄没有把话说尽,可他笃定自己的师弟必然明白他所想表达的意思。
果不其然,那李师弟听了闭上眼睛仰起头叹了一声,一脸落寞地说道:“唉!我又何曾不知呢?只是这普天之下心怀野心的不乏其人,可既有野心,又能对我言听计从,心狠手辣的却是凤毛麟角。况且他又有恩于我,更是把自己的女儿都许配给我,我李某人纵然心狠情绝,可也不愿做那负心负义之徒。他想称霸自然要除那个人,而我要复仇更恨不得亲手刮了那人,如此一来,既能报恩,又能复仇,岂不一举两得。师兄且再莫多言,如今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呀!”
贾师兄见师弟如此绝然,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越过师弟,望向了阁楼底下广场中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们,神情复杂地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