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师
第二天清晨,萧棠一早起床洗漱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随后到主母那儿去请安,得到父亲写给张仲仪先生的推荐信后直接出了家门。
大棠国的都城长安既是一座城,也是天下十三州的州名,长安州长安城,好一副长治久安的盛世面貌,出了将军府萧棠背着热闹的都城迷了眼,古意盎然的都城,两侧繁华的商户酒楼,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吆喝声,叫卖声,甚至还有桥头卖艺人吹响的古曲儿,混杂着小巷里传来的酒香,萧棠这才明白为什么古人生活这般恣意,果然天下太平的日子是每一个百姓都希望看到的。
简单的闲逛之后萧棠也不敢误了正事,一同打听找了许久才找到张府,抬头一看牌匾,并不奢华的门脸加上这草草二字“张府”,少年是在难以想象这是当朝宰相的府邸。
送上拜帖通传之后,萧棠将带来的礼物递交给管家,随后跟着奴仆进到了这宰相府之中,一路过来,少年很是感慨,当朝一品大员的府邸竟还没有自己家里修得好,如果不知道这是宰相府兴许他会错认为这是一间老旧的破宅院,除了面积大一点儿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走到后院,一池春水之上的横桥有一位老人坐在摇摇椅上假寐,身边摆放着鱼竿,水面不时有小鱼儿跳动。
奴仆将萧棠带到此处之后将推荐信呈了上去,白胡子老者这才醒来,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奴仆下去。
少年站在原地观察起这位身为一国之相的老人,他很瘦,瘦得跟一只拔了毛的猴子差不多,一身粗布衣看起来就像乡野老农,虽然老态龙钟但眼神里却藏着普通人没有的锐利,萧棠当即觉得这个老人不简单,于是没敢开口打扰。
老人看完推荐信之后什么也没说,此时鱼塘传来动静,老人一把捏住鱼竿一扯,一条小红鱼被钓上,刚才还睡眼稀松的老人顿时没了睡意,放声大笑起来,“小子,可认得这是什么鱼?”
少年看了看,随口说道:“红锦鲤。”
“没错,锦鲤沉于池就只有被人钓的份儿,但若遇风云,且难说是否化龙啊。”老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天,萧棠从一些书籍中也了解到这里的一些文人总喜欢说话云里雾里,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即陪着他胡诌道:“在下不信鲤鱼化龙之说。”
“哦?那你信什么?”
少年抱拳行礼,“我信道,道家讲道法自然,何为自然?合理才是自然,锦鲤是锦鲤,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化龙,但龙却始终是龙,蛟龙未遇或游浅滩,却也绝非鱼虾可戏。”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小子,你且说说你自己是龙还是锦鲤呀?或者是欲戏浅滩之龙的鱼虾?”
萧棠楞在原地,思索片刻,心想这样的封建社会下,定不能自诩为龙,那说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但要说自己是锦鲤或鱼虾,那萧棠也不甘心,于是说道:“我便是我,生于天地之中,独一无二,在下萧棠,草字云流,拜见宰相大人。”
老人手里摆弄着鱼竿,抓起一把苞米丢到鱼池之中,随后下竿儿,不紧不慢的说道:“云麾将军府的公子,早有耳闻,看来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无用。”
“传闻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而听信传闻者却也最不是东西。”萧棠口无遮拦的说道。
老者脸色一变,转头神情凝重的盯着少年,随后又大笑了起来,“年轻人的确要锋芒毕露才可能有出息,但你既知道老夫的身份却还敢出言讥讽,倒是有几分胆量。”
的确被这样怠慢萧棠是有几分不爽,但其实刚才那句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但眼见这位老人并没有生气,他也放心了下来。
“当年老夫出使幽云国,承蒙令尊萧怀鼎相救才能回到大棠,今日这一封书信予老夫,老夫也没法拒绝,但你应知道没法拒绝和欣然接受是两个意思。”
萧棠仔细一想,这是话里有话啊,随即问道:“宰相大人这是要考考学生?”
“老夫给你出一题,能答对,书信带回去,人留下,不能答对,书信和人都留下!”
一听这话的意思,萧棠心里明白这位宰相大人是想试一试自己的水准,若是能达到他的标准,那不用父亲这个人情也能成为他的弟子,这是老者所言的“欣然接受”。
可要是不合老者的心意,那今天便是让父亲浪费一个人情成为他的弟子,这就是他口中“没法拒绝”。
萧棠欣然应允,抱拳行礼道:“还请大人出题!”
精瘦老人神情一怔,原本这也是一时起意,也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疯了十年的萧家少爷真敢应允,于是一时也想不到该出什么题考校,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身边桌上一封书信,当即想到一个问题。
随后将书信拿起,“小子,拿去看看,这是青御州今年上书的赈灾申请,你若为官当如何处理?”
少年恭敬走上前接果书信,仔细一看的确是青御州刺史上书的信函,信中提到青御州边境受幽云国匪徒侵扰,百姓的粮食大多被劫掠,加上今年青御州的收成不足往年三成,特此上书请求开仓赈灾。
一看到此书信,萧棠当即感到疑惑,提出问道:“敢问大人,青御州官仓可有余粮。”
“有!”
“余粮可在赈灾之后还能维持青御州一年的运转。”
“那是自然,边境屯粮之地最不敢短缺的就是粮草,哪怕此时有大战,也绝对可供给青御州百姓一年之内饿不死。”
少年越发疑惑,“既然如此那青御州的刺史可有自行开仓赈灾的权利?”
“事急从权,一方刺史在危难时本就可以自行做主。”
少年抱拳行礼,“既如此,那青御州刺史有罪,当断不断自受其乱,因为害怕担责而不远千里上书请求赈灾,等到朝廷的批文下去,百姓也不知饿死了多少。”
一听此言,老者眯了眯眼,微笑了起来,“此言不虚,可难办之处就是仓中那些大部分乃是军粮,刺史和节度使之间难以接洽已是常态,老夫问你的是若要赈灾如何能保证粮食不会被私吞克扣。”
“找一铁血手腕之人开仓赈灾,谁挡杀谁!”
“强龙难压地头蛇又当如何?”
萧棠摇了摇头,“若是强龙,便不会存在压不过地头蛇一说,若天子亲临谁敢在天子眼皮底子下谋私利?”
“赈灾都要惊动御驾,那还要这些大臣干什么?”
萧棠苦笑两声,“我所言强龙也并非指天子,可以是亲王可以是赤胆忠心的直臣!”
白发老人摇了摇头,苦笑两声说道:“虽也是可行的办法,但终究弊端太多,且太过麻烦!果真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少爷,戾气如此之重,做事方法有待考究。”
萧棠似乎有些不服气,随即问道:“若是大人您来处理会当如何?”
老人看了看萧棠,微微一笑,将鱼竿儿放下,随后躺下轻轻晃动了摇摇椅,“给批条让青州刺史亲自主持放粮,再由青州节度使清点数目,军中所出粮草皆为府台衙门借用,将来灾情结束是要还给军中仓库的,要知道赈灾粮草这东西始终是要朝廷来出钱,一但二人之间有了相互监督的可能,那再合作谋私便不好分赃了。”
萧棠觉得有些牵强,“可要是主管一方政务的刺史和主管一方军队的节度使达成了某种共识该如何?”
“那就不是老夫该操心的事情了,小子,你也不想想,要是他们真的是能够能达成共识的两人,天子可会放心?若没有了相互制衡的关系,那担忧的可就是陛下了,毕竟我大棠史上不是没有出过割据为王的先例,你可知道西凉国当初也是我大棠的领土?”
听到这儿,萧棠倒是想起了有关西凉国的记载,说当初西凉也是一处封地,当年先帝便是太过信任那位西凉王,从而没有约束导致了后来无法约束,这才早就了今日的西凉国。
想必这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当今天子也会有所提防,可想到此,萧棠又觉得有些不甘心,随即言到:“我也不知道这情况啊?大人若说你的言论是标准答案岂不有些欺我年少?”
精瘦老人放下鱼竿儿,起身走到少年身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国事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于国有利便是标准,衡量且由心。”
“如此说来大人以为在下回答得如何?”
“还算不错,人嘛,最可贵就是难得糊涂,你正当年少,想法激进一些也在常理之中,可愿拜我为师?”老人温和的盯着少年,眼神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愉悦。
萧棠也不傻,听见老人这么说连忙跪下拜师,“徒儿萧云流拜见师父!”
“起来吧!你可知令尊让你来跟我学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