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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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退役特种兵,本想在服役期满后申请再留两年,但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不得不提前退役了。
虽然自己也很留恋军营那片热土,虽然自己也不知道退役后的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走的那天,队里接到上级的任务,时间很紧迫,战友们不能来送我,只有黑子,我最要好的铁哥们,申请了十分钟的假,来为我送行。
行李其实很简单,除了从军营里带走的一点留恋,再没有其它的东西,我像所有要离开部队的兵一样,很惆怅,仿佛世界的末日就在眼前,而我是一个刚找到家却又迷途了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虽然,在很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叫作“家”的地方在等着我。
黑子已经全副武装,脸上涂了花花绿绿的迷彩,右肩上挎着他那把心爱的黑色狙击,左手提着我的行李。
黑子总爱把他的枪擦得油光水亮,然后和别人的枪比,最后炫耀一番。
我和黑子一样,爱枪如命,我们都是狙击手,毫不厚脸皮的说,我们的狙击枪法可以算得上一流,比武大赛中拿过奖,但现在,黑子还可以拥有那份独特的殊荣,而我,却要远离这个地方,再也摸不着我心爱的狙击步了。
我的心在痛!
黑子不愧是铁哥们,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说:“别回家了,去我老家逛逛,我保证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给你介绍个好朋友,女的,也叫黑子!”
黑子在拿我开涮,他明明知道我苦恋了八年的女友上个月刚和我提出分手,八年啊!这么沉重的感情,她竟然也可以一朝付于东水流。
严格的说,我应该是个冷酷的狙击杀手,但冷酷的外表下面裹着的却是一颗滚烫的心,但是她却在坚守了八年之后,放弃了。
我的心在痛!然而表情却依然坚硬,我是男儿,当自强!
“臭小子,拿哥们开涮!好好干,你是最好的!”我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擂黑子的胸,而是捏了捏他涂着油彩的下巴,好哥们,真不想和你们分开啊!
黑子其实并不黑,人长得挺白,战友们都说他长得人高马大,却细皮嫩肉的,像个小娘们,黑子脸一红,说:娘胎里钻出来就这样,晒不黑,没办法。
黑子是藏族人,后迁居到北京,去年回老家探亲,从青藏高原下来之后,一到部队就和战友们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见闻,还有那只被黑子称为哥们的狗,确切的讲,不能说是狗,而应该称之为,名黑子,母性,她的主人也叫她大黑。
黑子刚才说的那个好朋友,女的,就是这只母,在黑子的口里,这只母有着一种神圣的神秘感,我现在还无法理解,希望将来会。
我对于狗,没有太多的好感,小时候家里养过几只小吧狗,常常东一堆屎西一泡尿,搞得家里臭不可闻,可恶的是,还常常撕烂衣服啃破沙发,上窜下跳,直搞到全家鸡犬不宁,才肯善罢甘休。
“好了,不能再送你了!真舍不得你走!”黑子把包递给我,我接过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背。
黑子的眼里有泪,虽然我看不到,但感觉到他的手在擦拭眼角。
我流不出泪来,只有喉头在滚动,我亲爱的战友们,再见了!
“黑子,上车!”队长仍然用他那熟悉而有些沙哑的破嗓子在嘶吼,冲黑子打着手势。
那熟悉的手势啊,那曾经属于我的战车,我的枪,我的迷彩,我的理想,一切都随着车轮扬起的尘土而远去了。
队长看起来像是个很绝情的人,但其实,他是队里最热心肠的一个了。
我的火车票是昨天队长亲自去买的,他说: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我这个作队长的,虐待了你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谁让咱们是当兵的呢,进了这个部队,身边也就别无长物了,只能送你张火车票,一路好走,兄弟!
队长从来都是扯着破锣嗓子呼喝队里每个人的绰号,我一直被队长叫作驴子,因为我犟,而且有股子不屈的劲,就像一头拉磨的驴,一上了套,就拼死也要磨到底。
第一次听队长叫我兄弟,这是我在部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第一次流下的泪!
队长其实很多情,但他不善于表达他的情感,就像他的绰号簸箕,把坏的簸出去,把好的留下来,普实无华,默默无闻。
我不得不澄清一下,我不是那被簸出去的一部分,在几次任务中,我是为了保护战友,才受下了这些伤,轻重不等的伤,我的腰椎扭伤过,在一个地方趴得太久,就会痛,这是狙击手致命的地方。
我的小腿曾经骨折过,为保护队友,从山顶上滚下去摔的,还有我的胳膊,我的手,都曾在训练中不同程度的受伤。
队长说,可以帮我在部队里谋一个好的工作,我说:不了,回去,或许更适合我。
其实,队长心里也很明白,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个英雄的人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树木飞快地从窗外飞过,火车在加速,我的脑子很乱,想很多事情,但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默默地盯着窗外,身边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声音都仿如被隔在另一个世界。
转车的时候,我站在站台上,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喂——”一声喂之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像队长一样,我也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而只会把最深沉的感情融进那份执拗的固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