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以解脱

大雨连绵不断地下个不停，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就像她的人生，一直在黑暗和悲惨之中，就算中间有那么一点点短暂的欢愉，迎接她的却是更加可怕的深渊。

意识恍惚间，姜清月忍不住想，如果就这么死掉，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

“妈妈！妈妈！”

模糊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鹅黄色的小小身影，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娃娃从车上跳下来，连伞都来不及拿便朝着她冲过来。

是星星！

姜清月蓦然睁大眼睛，身上仿佛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刚撑着坐起来，那道小小的身体便冲进了她的怀中。

星星费力地举着小手为她挡雨，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你怎么了？”

姜清月一直强忍着没有放纵自己的脆弱，现在被女儿这么一问，却忍不住眼眶一热，鼻腔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她咽下喉中的哽咽，将星星推出自己的怀抱柔声道：“妈妈没事，星星乖，快回房间洗澡，不然要感冒了。”

星星揽着她的脖颈不放：“我不！妈妈和我一起进去……”

“都站着干什么？把小小姐拉回房间！”

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姜清月抬头，看到厉霄寒举着伞站在不远处，一双锋锐的眼眸盯着她，眸光中尽是讥诮和冷漠。

佣人连忙一拥而上去抱星星，星星吓得大哭，剧烈地挣扎着：“妈妈！我要妈妈！”

“星星……”姜清月连忙将星星搂在怀中，冲着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来：“星星别怕，妈妈就是摔了一跤，现在站不起来，要等医生来了才行。你先跟着阿姨回房间好不好，不然生病了妈妈会担心的。”

星星哭的一抽一抽的：“真的吗？”

“真的，妈妈向你保证。”

姜清月看着星星被佣人抱回房间，浑身的力气才像是忽然被抽去一般，整个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重新蜷缩成一团。

视线中，黑色锃亮的皮鞋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她面前，随后头顶传来厉霄寒带着讥讽的嗓音：“张口就来，你骗人的功力还真是几年如一日的好。”

姜清月的身体颤了颤，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冻到麻木，可厉霄寒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冰凉刺骨。

她没有抬头，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厉霄寒，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

“那是当然。”厉霄寒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你死了，我一定给全公司发奖金，庆祝厉家终于可以换个善良的人做厉太太，而不再是惺惺作态，恶毒虚伪的你。”

姜清月的眼睫剧烈地颤了颤。

这种话她这四年里听到了无数遍，可每次听到心脏都像是被利刃剖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姜清月仰起头，不顾砸进眼眸中的雨水，紧紧盯着厉霄寒：“如果我说，五年前的事我也是被人陷害，你会信吗？”

“被谁陷害？”

“我不知道，但真的和我无关，我当时被厉伯母叫到那里，接着就被打晕……”

“闭嘴！”

厉霄寒忽然狠戾地打断了她，他蹲下，掐着姜清月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高高仰起头看着他。

“姜清月，人证物证都在，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真是小瞧了你，当初我那么爱你，我爸妈也那么喜欢你，你想要厉氏的股份只需要和我们张口，谁知道你野心那么大，竟然联合外人谋害我爸妈，想要吞下整个厉氏！”

“我真的没有……”

厉霄寒凑近她，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厌恶和痛恨：“我真是恨透了你，姜清月，当初是我瞎了眼，竟然会被你这种女人蒙骗，你连欣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

姜清月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她看着面前神色狠戾的男人，心底竟忽然钻出一股陌生感来，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疲倦。

这四年里，她解释了无数遍，可他从未相信过。

当初甜蜜相恋的爱人，一朝决裂，原来连一丁点的信任都不再有。

她有些累了。

姜清月的喉咙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她咽了咽，才轻轻开口：“厉霄寒，安欣然……是个好女人吗？”

“那当然。”

提起安欣然这三个字，厉霄寒连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欣然她天真善良，当初是她不顾一切地陪在一无所有的我身边，鼓励我帮助我，若不是她，我不可能这么快振作起来。”

真好，姜清月想。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这么好，那她大概就能将星星留给她们，放心的死去。

姜清月勾起一抹笑容来，目光温柔地流连在这个她最爱的男人身上：“放心，你很快就能如愿了。”

厉霄寒一怔，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姜清月，你又搞什么鬼？”

姜清月摇摇头，低声道：“今天的惩罚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我先进去了。”

说着，她的双手支撑在地上，借力爬了起来。

她跪的太久，又浑身脱力，刚站起来便腿脚一软，身形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厉霄寒心中一提，竟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但随即反应过来，手便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姜清月没有注意到，她踉跄了几步，又站稳了，步履蹒跚地往屋内走去。

厉霄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察觉到最近的姜清月似乎格外得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