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又来了！
姜战林不耐烦地地把脸别到床的内侧，不看刘主任。
刘主任拍了拍他苍白瘦削的手背：“首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陪你不好吗？姜卓和胡波总不能陪你一辈子不是！”
姜战林目光沉沉，自嘲道：“我现在这副样子，哪家姑娘眼瞎了能看上我？”
刘主任看这木头破天荒有了反应，乐了起来，冲过来拍着他苍白瘦弱的手指道：
“您可是咱首长，哪能这样妄自菲薄！”
胡波接茬：“可不是，年纪轻轻的师级干部，战斗英雄，就这些成就，哪个不对咱首长不竖起大拇指！”
闻言，姜战林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胡波被姜卓横了一眼，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战林的脑海里胶片般回放着一些镜头，从自己战功赫赫，军装上挂满勋章，为报效祖国而拼搏的身姿；
到两年前在纷乱的战火中为了营救战友脊柱中弹，差点死在战场的场景；
再到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坐吃等死的模样。
悲伤再一次席卷而来！
他嘴唇微微颤抖，深潭似的双眸更阴冷了几分。
刘波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这张笨嘴又说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首长现在处于人生最低谷，拿他当初的丰功伟绩出来说，这不是追着人家痛处来戳吗？
该死！
胡波低下头，讪讪地说：“你们聊，我出去摘点菜！”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他这人力大无穷，在部队里体能、射击、格斗，防护训练等样样不在话下。
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姜战林，其实他在部队能做出更好的成绩。
但因当年在部队里得到过姜战林的多方照拂，他感恩于心，得知姜首长负伤，第一时间请命自荐前来照料。
可谁能想到，他这样一个铁血汉子，唯一的短板竟是自己这张嘴。
姜卓也不爱说话，笔杆子倒是刷得风生水起，要用嘴说，他就不会了。
看姜战林脸色不好，他干着急。
这两年来，姜战林喜怒无常，他俩操碎了心。
如果真有一个贴心的姑娘愿意走进哥哥的生活，也许真的会不一样了呢！
此刻，他也想哥哥能尽快找个媳妇，哥哥能有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多吃几口饭，少扔几次碗，少发几次脾气，替他和胡波这俩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汉子分担一下，这日子得舒心多少！
姜卓朝刘主任使了个求助的眼色，让这只老狐狸来解围。
刘政立马心领神会，眯着眼笑着对姜战林说：
“首长啊，半坡村的大队长给我回信了，说许家那姑娘愿意！”
“呵！”姜战林鼻间发出冷哼。
“骗谁呢？还有人能看上我？你们不必浪费时间了，我不需要。”
他这种态度，刘主任见怪不怪了，也不急，打算给首长打持久战：
“真的，你的情况都和人姑娘说清楚了，她没意见，只是，提了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果然，肯嫁给自己这种残废的，都是另有图谋，估计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姜战林顿了一下，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也没有很特别的，说是彩礼钱她要自己拿，另外，她想要一个城里的户口。”
看姜战林满脸不屑，刘主任继续解释：“乡下姑娘，想有个户口，好找份工作，也可以理解嘛。”
这女人要自己拿彩礼钱？
有意思！
姜战林基本没听说过谁家姑娘出嫁要把彩礼钱带走的，最多只是娘家陪嫁一些物品过来。
特别是在乡下，女孩子听命于父母，逆来顺受。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泼辣户，敢跟父母提这样的要求？
他并不想被这种性子的女人来搅了他的清净，不耐烦地说：“我说了，不需要……”
“你先别着急拒绝啊，我看这姑娘挺实在，长得还壮实，照顾你挺好的，你俩很般配！”
刘主任这只老狐狸有点心虚，特意把“肥胖”一词偷换成了“壮实”，他感觉前者是对人姑娘的不尊重。
他家首长这个样子，有个胖姑娘愿意嫁就很不错了。
所以他尽量挑好话说，又怕不提前给首长打个预防针，到时蹦出个两百斤的姑娘，把他家首长吓坏。
反正他把话已经说在前头了，至于那壮的程度，就让首长自行体会吧。
听到“壮实”一词，姜战林差点气笑了。
这是给他找保姆还是找保镖？他倒要看看给他找的什么什么牛鬼蛇神。
姜战林若无其事问道：“多壮？有照片吗？”
“照片倒是没有，但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见，怎么样？”
首长竟然搭话了，刘主任难掩兴奋，立马提出安排见面。
“随便吧！”
姜战林冷冷地撂下一句，闭上了眼睛。
“过几日我安排姑娘上门来相看，那你可得跟我保证，不许反悔！”
姜战林也没搭理他，冷漠地闭上了眼睛。
刘主任开心得像个孩子，首长态度不咋地，但起码他没拒绝啊！这可太好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答应跟姑娘相看，这回得好好把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刘主任火急火燎出门，准备找人通知半坡村村主任，差点和从外头忙回来的胡波撞了个满怀。
刘主任嘴上的笑都压不住了，小声对胡波说：“小胡，你家首长愿意见人家姑娘了！”
胡波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睛，拿着脸盆的手一抖：“真的？”
姜战林好奇，这又壮实又贪财的泼辣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鲁智深叉着腰尖声骂街的形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胡波开心得不行，一旁的姜卓嘴角压都压不住，两人对看了一眼。
用眼神在空气中电光火石般地交流了数十个回合，只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家活死人首长的脸上居然出现表情了！
这可比他们自己跟姑娘相看还要高兴！
姜卓和胡波这俩像开了马达一样，咻咻地开始各种干活。
胡波帮姜战林翻身，用温水擦拭身体、按摩全身肌肉。
这两年把首长照料得很细致，没长过褥疮，肌肉也没出现很明显的萎缩。
姜卓则兴冲冲地用肥皂搓出了一手的泡泡，细致地抹在姜战林满脸的胡子上，用剃须刀轻轻刮。
不多时，满脸又硬又长的胡子终于全剃掉了，最后的泡沫被擦拭干净后，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终于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