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苏家这个年过的乱七八糟。
事涉性命，又病了两个，最是温和的苏荣发了狠，一言不发地把苏靖宇以及溺水醒来的向明诚，揍到下不了炕。
萧文安烧了三天缓过来。
苏盼盼却是断断续续烧了一周。偶尔醒来，就是召唤哥哥和萧文安，见到两人都没事，才又昏睡过去。
不管醒来几回，一回没提向明诚。
向明诚委屈不敢言。那冰面，往年不会化这么快的啊！
大年初一，曲芮和顾南风过来时，苏盼盼彻底清醒：“我妈说你们每天都来，谢谢你们。”
曲芮难得很懂事客套了句：“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玩，一起上学。”
苏盼盼点头如捣蒜。
等回到自家，曲芮感慨：“本来就没肉，现在皮包骨头，也不知道她图个啥。”
顾南风比较理智：“也是因祸得福，向明诚是萧文安救的，萧文安却是她救的。萧家啊……可惜了。”
曲芮不懂：“萧家很厉害吗？”
顾南风说：“厉害。可越厉害的人，这几年就越痛。很多人撑不下去的，不过，大多都是女的，男孩子好一点。”
苏盼盼不知道萧家多么厉害，不知道萧文安的背景。她只知道，大家都活着，那么，她可以开始自己的小日子了。
真好。
没人时，萧文安问她：“为什么救我？”
苏盼盼翻脸不认账：“我不知道水那么冷，不知道自己会吃这么多苦药，知道我才不去救。”
萧文安气闷地敲了她额头一下。
苏盼盼不满瞪他。
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苏盼盼醒来，男孩子们最疲的时候，苏靖宇却是串完必串的门回来，只陪着苏盼盼，谁都叫不走。
苏盼盼从他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向明诚磨他捞鱼，他没答应，向明诚就说自己去。苏靖宇心软，惦记他不会水，跟了过去。
萧文安只比苏盼盼早一点点发现。
他早到是腿长加路熟。
苏盼盼和苏靖宇说：“哥，心善是好的品质，心软可不是。我们都是好孩子，不能让向明诚给害了。”
向明诚错在先，不管听见什么，全忍了下来。
倒是苏靖宇求饶。
不是为自己，是心疼苏盼盼：“你嗓子还没好，等好了，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萧文安弄了蜂蜜过来，冲水给她喝。
物资贫乏的年代，苏盼盼感恩，想着萧文安抽筋的事，商量杨兰芝：“几个哥哥都在长骨头，多弄骨头熬汤喝吧。大哥要不是腿抽筋，我们这不会这么惨。”
杨兰芝没有不同意的。
拼着占萧文安便宜的心里不安，她也不敢抠抠搜搜了：“能弄多少骨头，我就弄多少。”
骨头终究有限。
苏盼盼琢磨牛奶：“我们喂一头奶牛好不好？”
杨兰芝答应不了：“一头小牛都得一二百，长成的贵得很，也没人卖的。”
萧文安却弄来了一头小母牛。
卖小牛的人送货上门，热情地告诉大家：“养上三年，就能下崽产奶了！”
三年……
安息吧！
周校长过来告诉苏盼盼转学的事，看见小牛夸了几句后，说：“都办好了，明天带着钱直接去报到就行，书本费加学杂费，一共三块二。”
杨兰芝千恩万谢了一番。
谷丰的平均月薪三块五，三块二是笔巨资，杨兰芝数了三遍，才越过苏盼盼的小手，把钱递给萧文安：“文安，我们就不去了，你帮盼盼交学费吧。”
……
苏盼盼叹息：“妈，二十里地呢，又没个自行车，何必让大哥跑一趟？”
杨兰芝说：“他自己也得去的。”
苏盼盼这时候才知道，家里三个加傅云深都是高一的。
萧文安比向明诚大一岁多，不应该啊。
不是什么秘密，苏盼盼问了，萧文安实话实说：“我来这边后重新念的四年级，又赶上初中二年制改三年制，就和这几个一个班了。”
报到那天，萧文安不仅帮苏盼盼交了学费，还央求苏盼盼的班主任：“张老师，我妹就麻烦您照顾了。”
这可是苏荣来都不好使的。
大家报到只花了一个小时，下剩的时间，是东北特有的开学节目——免年费帮学校清雪。
晌午，腹中空空的苏盼盼和自家三个哥哥，以及隔壁的傅云深一起回家。
顾南风教初一，和别的女老师住一间屋子，曲芮和周校长平时住职工宿舍，她们三个平时都在团部，放假才回连队。
萧文安要了苏盼盼的书包，加上他自己的包，一左一右跨在两边的肩膀上。
空身的苏盼盼也追不上四个男生。
苏靖宇要牵着她走。
萧文安不让：“每天快走对她身体好。”
这是大实话，苏盼盼咬牙坚持，回家第一句：“妈，我饿了，有吃的吗？”
狼吞虎咽吃饱肚子后，她打开新书预习起来。这会儿的初中不学英语，口号更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全在苏盼盼的舒适区。
初三课本对苏盼盼来说，难度很低。
就是政治有点烦。
苏盼盼学习上游刃有余，时下的生活技能却比较欠缺。生火、烧炉子做几次就学会了，针线、打毛衣、纳鞋底，这些却都得花功夫。
苏盼盼没一刻得闲的时候。
她忙得很，苏家其他人都觉得自己轻松了，纷纷劝她也出去玩，杨兰芝也心疼却没开口。最后，苏荣发话：“盼盼啊，家里人多，你不用做这些的。”
苏盼盼这时才甜笑着否认：“苏爸，我做的都是轻巧的事。洗衣服，鸡鸭鹅猪这种脏活累活，我一样没沾。”
几个男丁一顺，确实是这么回事。苏盼盼省了杨兰芝的功夫，杨兰芝接了他们的活儿，才让每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见苏盼盼实在是瘦，苏荣决定多加点养殖，改善家里的生活，保证苏盼盼一天一个鸡蛋。
三月黑土地积雪融化，农事开始。
家里抓了四只猪仔，孵了五十只小鸡仔，前院加后园子，还有一亩多地的菜园要开，杨兰芝忙得团团转。苏靖宇等人帮着开地，苏盼盼接手了一早一晚两顿饭饭，一家人的针线。
苏盼盼完全融入苏家。
期中考试，苏盼盼和萧文安各自年级的第一，苏荣奖励了苏盼盼两毛零用钱；挂尾巴的苏靖宇挨了顿抽，萧文安看他卷子，数学空了大半。
上学期也不好，没这么夸张的，萧文安给他补课。憨厚的苏靖宇真诚道：“大哥我认真了，可学不会，我也没办法的。”
苏盼盼观察了几次后发现问题。
稍微难一点苏靖宇就不肯动脑子了，加上初中的基础知识都不牢固，角平分线定理不知道。数学这东西，瘸腿多了，自然就越来越差。
确定后，苏盼盼借着问题，暗戳戳地给苏靖宇补数学。学期结束时，苏靖宇都惊讶自己成绩的提高。
萧文安发现猫腻没说出来。只是不管在外头遇到什么好吃的，都留着带回来给苏盼盼。他带了头，苏靖宇和向明诚跟着，苏荣发现，也跟着做了。谁家上梁什么的，一块糖，一把花生，全都拿回来。苏家也养成了陋习，苏盼盼喜欢吃的，全让着她；她不喜欢吃的，其他人才吃。
春耕也彻底结束，地里的活儿少了，苏家也要盖房子了。
苏荣已经和儿子们挤了五个月了。
苏家盖间房子，还整了出英雄救美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