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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远处山峦的晨雾渐渐褪去,屋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父亲推门进来,决定要孤注一掷。

他如往常般走进祖父弥漫着烟雾的房间。祖父依然半躺在竹椅上吞云吐雾,听到父亲进来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看着这一幕的父亲,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到了极点。他真想冲上去夺过祖父手中的烟斗,狠狠地摔在地上,让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彻底消失。

父亲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默默拿出那包和鸦片相似的膏状物递给祖父,“爹,这有个好东西,您看看,这是一种新的鸦片烟,听说效果比老鸦片还好,劲更大。”

祖父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接过那包膏状物,撕开包装纸,仔细端详,“你从哪弄来的,你不是最讨厌我抽大烟嘛!”

“我……我一个朋友从外地弄来的,当下很盛行,那些……达官显贵才抽得起呢。”父亲眼神有些闪躲,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祖父还是有些许担忧,“你这是想让我尝尝?当真不会有问题?”

父亲望着祖父,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隔了半响才又说道:“嗯,我就是想让您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么好。您要是觉得行,以后再给您带,这东西对身体伤害小一些。”

祖父拿出小刀,在那膏状物上轻轻地刮下少许粉末,迫不及待地往鼻腔送去,父亲拉开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全家人围坐在木桌旁吃饭,父亲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扭头朝屋内望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吃过饭后,父亲开始给家人讲述他行程中的故事。可他的语气不再像往常那般从容,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旅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那些有趣的商贩、冷漠的路人,以及那些在困难中伸出援手的陌生人。祖母静静地坐在父亲旁边,聆听着他的每一个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儿子的骄傲和对未知世界的向往……

突然,祖父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拉开,祖父小跑出来,全家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望向他,眼中满是惊诧,他脚步凌乱地往茅房方向奔去,过了许久,才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地回来,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父亲坐立难安,他连忙起身朝茅房走去,提回那个用于排泄的木桶。

没过多久祖父就又开始上吐下泻,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那声音格外刺耳,让整个屋子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父亲在一旁守候着,他焦急地伸出手帮祖父拍背,想要缓解祖父的不适。祖父却猛地一甩手,将父亲的手推开。他斜睨了父亲一眼,眼神里满是不悦地暴喝道:“滚!”

原来,那是一包戒断药物,里面含有大量的泻药成分,父亲本想用这样的方式让祖父对鸦片厌恶,可是祖父在经历了一番痛苦之后,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惯。

趁祖父出门的间隙,父亲将鸦片藏在了床底下最隐蔽的角落里,还特意用杂物遮掩好。

当晚,祖父怒气冲冲地找到他,质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大烟藏起来了?”

父亲低着头,不敢直视祖父的眼睛,“我不知道呀,藏什么?别再折腾自己了,爹。”

祖父疯狂地搜寻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房间的物品被胡乱地摔砸着,那包被藏起来的鸦片烟,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他从那黑暗的角落里将鸦片拽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意,“就这点小伎俩,还嫩着呢!”

“出去!出去!出去!”拿到鸦片的祖父急不可耐地推搡着父亲往门外走,父亲踉跄几步,退出了房间。

外屋一片漆黑,祖母站在黑暗中,轻轻抽搐着,她尽量压低声音,“儿呀,你终年不辞辛劳地奔波于各地,历经风雨,所挣来的每一分每一毫,大都化作了他烟斗里的缕缕烟雾。”

“娘,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父亲点燃油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他努力克制着情绪。

“你这么累,娘看着都心疼。”祖母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苦涩。

父亲叹了口气,轻轻握住祖母的手,“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这样下去,我打算再拼一次。”

这一回,他把鸦片埋在屋后的地下,挖了个很深的坑,还特意在上面种了棵小树苗。

不出所料,祖父又像猎犬一样嗅出鸦片的藏匿之处,没多久,那棵树苗被连根拔起,泥土散落一地。

一次又一次的劝说无效,面对中毒已深的祖父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时,父亲心中的那份愤怒却又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他开始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曾经那份纯粹真挚的孝心,不知何时起,竟也渐渐演变成了旁人眼中所谓的愚孝。他一味地妥协和迁就,不仅没有让祖父迷途知返,反而助长了他的“威风”。

夜深人静,父亲独自坐在炉火旁,手中把玩着烟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受着为人子女必须孝道的道德制衡,不愿意看到祖父受苦;一方面又痛恨鸦片给家庭带来的灾难。这种矛盾让他夜不能寐,思绪也飘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在内心的挣扎与不甘中,父亲再一次面对祖父,轻声劝说道: “爹,您再抽下去,身子骨可受不了啊……您看,您最近咳嗽得厉害,气色也不好,要是能戒了,您也能少受些罪,我们家也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祖父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 “你懂什么!老子抽了十几年,轮得到你来管,没人抽鸦片,政府怎么增加税收呀?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他们还鼓励种植呢,有本事你叫那些人都别种了。”

父亲被祖父的话噎住了,声音也低了下来, “爹,我不是管您……我只是不想让您受苦……”

祖父突然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额头,语气更加刻薄, “受苦?老子受什么苦?老子现在活得好好的!儿子还孝顺,怎么,这次没给我带烟叶?现在出去买吧,天色还早着呢。”

祖母一直站在门后,默默地听着屋内的对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走向前,声音有些颤抖,“这……这远儿刚回来,先让他休息休息吧!”

祖父冷笑一声,“哼!这是我们两爷仔的事,与你何干?最好给我起开点。”

见父亲情绪低落,祖父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鼻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说道:“嗡……刚回来确实需要休息!那这次出去挣了几块?都给我,我自己去买吧!”

祖父的鸦片瘾就像填不满的黑洞,无情地吞噬着家里本就不多的钱财,每次当他试图劝说祖父戒掉鸦片时,祖父的脾气就会变得暴躁,家中的气氛也会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为了维持家中的平静,父亲不得不屈服于祖父的威严之下,但他的“愚孝”让祖父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更加频繁地要求父亲为他购买更多的烟叶或是给予更多的钱财,而“孝道”与“现实”的矛盾,更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颗豆大的眼泪悄然滑落,滴在烟斗上,让父亲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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