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顾家外出的人陆续回来了。镇上花销大，李氏又格外宠老三顾辰，每天都是牛车接送，加上顾海的两个孩子，光是早晚的牛车费用就要六文钱。
顾北一家躲在房里不出来，家里其他人也懒得管他们。
李氏做饭时，故意没算顾北一家的份，嘴里还嘟囔着：“饿死才好。”
顾辰一回来就直奔厨房，冲着李氏一顿撒娇。李氏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即杀了一只鸡。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饭菜香气四溢。
“我的儿啊，你最喜欢吃鸡腿了，还有一个我留在锅里，明天早上热给你。”
李氏笑眯眯地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顾辰碗里，又分别给顾大宝和顾二宝夹了鸡翅，“大宝二宝吃鸡翅。”
二嫂金玲原本看到婆婆如此偏心，心里正不舒服，但见李氏给自己两个孩子夹了鸡翅，心里的不满才稍稍平息。
顾辰毫不客气地将鸡腿塞进嘴里，随口问了句：“大哥呢？”他回来这么久，还没见到大哥一家。
顾辰从小被宠上天，是村里唯一的童生，家里的田地他从来没碰过。
如今十六岁了，干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每天读书回来，他也不过是帮着端端菜，可即便如此，李氏还觉得他辛苦了。
“别提那个扫把星，有本事他们一家躲房里一辈子！”顾峰耷拉着眼皮，皱巴巴的脸显得格外刻薄。
此时，顾北一家正站在门口。
苏安听到顾峰的话，紧张地望向顾北，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下午就该去把脏衣服洗了。
顾北估算着晚饭时间，将顾乐留在房里，带着苏安过来。听到顾峰的骂声，他脸上毫无波澜。
“大哥……”顾欢是第一个看见顾北站在门口的。在顾家，顾北唯一看得顺眼的就是顾欢了。
她今年十二岁，虽然爱偷懒不怎么干活，但她是家里唯一一个不会欺负苏安的人，偶尔还会陪苏安说说话。
苏安在地里干活时，她要是瞧见顾乐被村里的大孩子欺负，也会站出来制止。
顾欢这一声，将全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顾北看着顾欢空荡荡的碗，又瞥见顾辰和大宝二宝碗里的鸡腿鸡翅，心里冷笑：既然不喜欢女孩，当初为什么要生？
“你这个不孝子，还有脸出来！现在认错已经晚了！滚回你的房间，家里没你的晚饭！”
顾峰看见大儿子沉着脸站在门口，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转念一想，顾海和顾辰都在自己身边，顿时又有了底气，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
顾北拉着苏安进屋，神情自若，仿佛顾峰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淡淡道：“我身子还没好全，苏安怀了孩子不能饿着。既然爹娘不同意分家，最近一段时间就辛苦娘做饭了。”
顾北从前总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旁人，如今却抬头挺胸，自信地将相貌展露无遗。他模样并不差，常年在地里干活，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格外精神，只是脸颊有些消瘦。
李氏也跟着骂道：“老大，你今天是要造反不成？居然跟你爹顶嘴！在顾家，不干活就没饭吃，以前都是这样！”
李氏今天心情好，看见老三回来就高兴，要不是正在吃饭，她也不会帮着劝说。
家里其他人没什么感觉，但常年在镇上干活的顾海却敏锐地察觉到大哥变了。他在镇上给东家做账房，平日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可他们都没顾北有气势。
顾北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天怕是要变了。
顾北无所谓，低头关心地看了眼身边的苏安。
“你要干什么……”李氏还在骂着，顾北却懒得理会，腰间别着一把菜刀，拉着苏安在桌边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从厨房带来的碗筷。
“谁让你们吃饭的？”顾峰本就看不惯他们一家，瞧见顾北和苏安大摇大摆地坐下吃饭，气得脸色铁青。
苏安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不敢动筷。平日里，他们一家都是吃点剩饭剩菜，从不跟顾家人一起吃饭。
每次都是他端回房里吃，顾北还以为是娘想让他们一家三口单独相处。要是饭剩得少了，苏安就会给锅里加点水，煮成稀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谁不让我吃饭，我跟谁急！”顾北不理会顾峰的怒骂，自顾自地夹菜吃饭。他知道苏安胆小，便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甚至将半盘鸡肉都夹进了苏安的碗里。
顾北旁若无人地说道：“乐乐独自在房里不安全，你把饭菜带回去给他吃，我稍后再来。”
苏安有些难为情，眼巴巴地看着顾北，不敢动。片刻后，他端着两碗饭快速出门，边走边害怕。看着碗里香喷喷的鸡肉，他已经好几年没吃肉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顾乐听到动静，看见阿爹回来，手里还端着白米饭和鸡肉，顿时两眼放光。
他迈着小短腿跑到苏安身边，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碗里的鸡肉，奶声奶气地说：“阿爹，鸡肉好香！我们等爹爹回来一起吃吧！”
苏安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只好轻声说：“你爹已经在吃了，这是给我们的。”
顾乐眸子一亮，欢喜地问：“真的吗？”得到苏安的点头后，他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整张小脸都埋在碗里。
苏安悄悄将自己碗里的鸡肉夹了许多放进顾乐的碗里。
顾乐吃到后面还在想：今晚的鸡肉真多，一直吃不完。
饭桌上，顾北拿着筷子使劲夹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要是经历过高中食堂抢食的人，吃饭的速度都慢不了。
他手里的筷子忙个不停，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吃得差不多了。
其他人还处于震惊中，李氏却快被气疯了。她站起身，胡搅蛮缠地抢过顾北手里的筷子：“你这个杀千刀的，这些菜是给你吃的吗！”
越说越气的李氏抬手就要去打顾北的脸，她那指甲盖老长了，要是被刮到，顾北心想自己怕是要成丑八怪了。
就在李氏的手快要打到顾北的瞬间，顾北猛地站了起来。巨大的身高差让矮小的李氏根本够不到他。
顾北拿起桌上的柴刀，发狠一刀砍了下去。
“我顾北没为这个家干活？苏安不干活？桌上的野菜不是顾乐挖的？”
顾北这一刀下去，木质的圆桌当场裂开一道口子，桌上的陶瓷碗也被震碎了一只。
顾大宝手里拿着鸡翅膀，被吓得哇哇大哭。
顾欢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顾北的气势太强了，就连刚才叫嚣的李氏都愣住了，连打人都忘了。
顾辰看着陌生的大哥，心里堵得慌。大哥一向老实听话，今天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你这个畜牲！老子还活着，家里还轮不到你撒野！我今天打死你！”顾峰转身从墙角拿过扫帚，怒气冲冲地朝顾北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