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连几天，魏珈都没有在宠物店见过他。她隐隐觉得，自从知道她在争取凯幻的实习机会后，他就在有意回避。
事实上，易涧对于去宠物店喂猫这件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魏珈刷新着手机屏幕，易涧的最新动态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张模糊的医院缴费单，配文：”高烧40度，公司拒绝报销医药费，理由是‘解约期间不算公司艺人’。"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路人和粉丝的各种评论就像滚烫的岩浆般喷涌。
她想起几天前在宠物店门口，易涧眼角那道不自然的潮红。当时他正弯腰给小橘喂水，微湿的发梢扫过眼尾的小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凯幻新人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别对解约艺人伸出援手……”
现在想来，那句话里藏着多少隐痛。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易涧的微博更新。这次是一段录音，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声响。“公司要求我赔偿违约金五百万，"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因为我‘擅自’公开了他们的霸王条款。”
再一次上线，易涧领养的那条阿拉斯加出了镜头，它叫初七。脖子上的项圈在视频里一闪而过，金属牌上的"自由可贵"四个字格外刺眼。易涧最后一条动态停在凌晨两点："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请记住，我只是在寻找真正的自由。"
原本以为她穿越过来可以帮他，可到头来，陪在他身边的还是那只阿拉斯加。
如果她能再快一步，快一步就好了。
“您好，是魏珈同学吗？”
“是的。”
“这边是凯幻娱乐的人事，恭喜您通过了我们的面试，请问您这边方便什么时候入职呢？”
“最迟下个周一吧。”
“好的，那我们这边给你安排周一入职，稍后会给你发正式的offer和入职的注意事项，请注意查收哈~”
“好的好的。”
魏珈莫名其妙地很想告诉易涧这件事，可是他的回避让她有些受伤。
某天凌晨三点，易涧被手机震动惊醒。
经纪人发来的消息简短而冰冷：“明早九点前搬离宿舍，公司会派人清点物品。”
“由于你最近的言论影响了公司的声誉，根据先前公司跟你签署的合同，有权要求你不再享有公司福利。”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身边的阿拉斯加犬似乎察觉到什么，把脑袋搁在他膝盖上。宿舍的窗帘没拉严，漏进一线月光，正好照在床头那张合影上——那是他刚出道时和队友们的合照，现在相框已经落了一层灰。
收拾行李时，易涧发现很多东西都带着公司的印记。印着组合logo的卫衣、周年纪念的应援棒、粉丝见面会的周边......这些曾经象征荣耀的物品，现在都成了枷锁的一部分。他一件件把它们叠好，放进公司指定的纸箱。
最底下压着一本笔记本，是他刚进公司时写的练习生日记。翻开第一页，字迹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今天通过了终选，老师说只要努力，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易涧的手指在"梦想"两个字上停留片刻，然后把整本日记扔进了垃圾桶。
天快亮时，他收到队友的消息："听说你要搬走了？"易涧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阿拉斯加犬的项圈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张律师送的礼物，上面刻着"解约快乐"——现在想来，这句话像个讽刺的预言。
多亏了张律师，他不至于在头几天的时候住桥洞。但一直住在他家也不现实，易涧拜托张律师帮忙找个合适的房子租住。
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停在巷口，张律师递来钥匙时欲言又止："这房子...可能有点特别。"易涧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初七身上——阿拉斯加犬似乎预感到什么，死死咬住他的裤脚不肯松口。
新租的房子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顶层，楼道里飘着中药味。易涧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凯幻艺人海报，正是他刚出道时的模样。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Y"字型的晒痕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房东是你……你们的老粉。”张律师尴尬地解释，“听说你要租，特意降了价。”
易涧的手在门框上收紧，指节泛白。初七突然挣脱牵引绳，冲向角落里的相框，是他和队友的合影，只是其他人的脸都被涂黑了。
“我去趟宠物店。”易涧牵着初七出了门。
魏珈攥着手机在宠物店的玻璃门前来回踱步，暮色把玻璃映成模糊的镜子，照出她反复点开又关掉的手机屏保，是易涧出道第一个打歌舞台的饭拍图。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线下追星，谁都没有告诉，一个人抢票，一个人去现场，她永远记得有个男孩在舞台上穿着缀满水晶的演出服，耳返垂落的瞬间冲着镜头笑出虎牙。那是她藏在口罩下的青春里，最接近星星的时刻。
她还是进了宠物店，就算见不到他，她也想告诉他她一直在。
就在她鼓起勇气要和店员说明情况的时候，自动门突然叮咚作响。初七的爪子拍在玻璃上，项圈金属牌折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屏保照片里易涧的锁骨位置。魏珈慌忙锁屏，阿拉斯加犬雪白的爪子先扑到她的帆布鞋上。魏珈呼吸一滞，如果记得没错这是易涧的阿拉斯加。
宠物店玻璃门上的风铃响到第三声时，魏珈才认出那个裹在黑色冲锋衣里的人影。易涧正把阿拉斯加犬的牵引绳往店员手里塞，雪橇犬拼命后坐时拽开了他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那片暗红的痕迹。
“它叫初七。”易涧的嗓音比视频里更哑，左手缠着的新绷带渗出血渍，“只吃左下角第二个柜子的冻干，每周三要修脚...”
店员面露难色：“先生，寄养需要签免责协议。”他接过递过来的钢笔在协议上敲出哒哒声，她看着初七突然扑向自己，金属牌"当啷"撞上收银台——"自由可贵"的刻痕在玻璃柜台上刮出细小划痕。易涧伸手要拦，冲锋衣领口滑出的银链却勾住了狗绳，那是凯幻出道纪念项链，此刻正死死绞在他泛红的指节上。
“易涧，我拿到凯幻的offer了！”她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因为易涧捏着牵引绳的指节突然泛白。阿拉斯加呜咽着去蹭他垂落的左手，那里有道新鲜的结痂。
“恭喜你。”易涧低头给狗系上口水巾，“现在法务部新人都要参与艺人背调了？”他轻笑时喉结上下滚动，可玻璃门映出的嘴角分明是绷直的，"我上次提醒过了，要和解约期艺人保持距离。"
冷气从自动门缝隙里涌出来，魏珈看着阿拉斯加项圈上晃动的金属牌在他指间翻来覆去地转，像在嘲弄某种荒诞的轮回。
“我想说……”魏珈咽了咽口水，“虽然我只是凯幻的准员工，但据我所知，你还没有解约，所以，我们马上就是同事咯！记住，我叫魏珈，魏征的魏，珞珈山的珈。”
易涧的手指突然顿住，金属牌"啪嗒"掉在地上。初七的爪子踩过牌面，露出背面极小的刻字：“试用期三个月”。魏珈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狗牌，而是凯幻艺人合同的微缩版。
“你怎么会把合同微缩在这上面？”
“你知道为什么是三个月吗？”易涧弯腰捡起金属牌，后颈的红斑在暮色中格外刺眼，“因为足够让一个新人看清这个圈子的真相。”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结痂。
自动门再次打开，冷气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易涧突然剧烈咳嗽，冲锋衣领口滑出的银链在颈间勒出红痕——那是他出道时的队友互赠的纪念项链，此刻却像一道枷锁。
“魏珈。”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凯幻要招新人吗？”初七突然狂吠起来，冲着宠物店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龇牙。
易涧把金属牌塞进她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因为需要新鲜的血液，来掩盖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他的指尖划过牌面，在“试用期”三个字上重重一顿，“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魏珈攥紧金属牌，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她抬头直视易涧的眼睛：“三个月，足够我找到真相了。”初七的爪子搭上她的膝盖，狗牌在暮色中折射出微弱的光。
“你太天真了。”易涧扯了扯领口，银链在锁骨处勒出更深的红痕，“知道为什么微缩在狗牌上吗？”他的手指抚过初七的项圈，“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和宠物没什么区别。听话就给骨头，不听话就关禁闭。”
魏珈摸到金属牌内侧的凸起，借着灯光看清那是一串字符：0721-B17。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她当年参加出道见面会的座位号。
是缘分吧。
“我会从法务部开始查。”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试用期的每一份文件，每一个签名，我都会仔细核对。”
初七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爪子第三次拍掉魏珈的手机时，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阿拉斯加犬得意地摇着尾巴，项圈上的金属牌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串"0721-B17"正好映在魏珈黑了屏的手机上。
"它好像特别喜欢你。"易涧蹲下身，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初七的耳朵。魏珈注意到他换了新的绷带，边缘隐约渗出淡黄色——是药膏的颜色。绷带轻轻扫过初七的鼻子，惹得它打了个喷嚏。
“加个好友吧。”魏珈再次亮出二维码。“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这次别再拒绝了，我是女孩，我要面子的。”
扫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易涧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法务部。"声音里带着她听不懂的疲惫。
魏珈低头看刚加上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星空，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凌晨三点发的："初七又做噩梦了。"配图是阿拉斯加犬蜷缩在角落的照片，角落里隐约可见撕碎的合同碎片。
“记得屏蔽我。”易涧站起身，银链在领口晃荡，“法务部会查新人的社交圈。”他的左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结痂处渗出一点血渍。
魏珈看着对话框里自动弹出的第一条消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她突然想起金属牌内侧的刻字，在灯光下调整角度，看清了另一行小字："真相藏在星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