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迟鹤不说话,平静和他通红的眼睛对视。
小少爷冻的喷嚏直打,一身犟骨头死活不起来。
迟鹤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三轮车上下来,绕过他把前方的行李箱放进三轮车,然后站在宋嘉阳前面,高大的身影挡住寒风,一只布满茧子修长的手伸向宋嘉阳,
宋嘉阳不屑地打掉迟鹤的手,他太冷了,湿掉的衣服被风一吹就跟冰刀子似的,身上早就跟泥里滚过一遍一样,什么洁癖通通离他远去,也不矫情了,自己从水坑里爬起来,又扒着三轮车尾翻进车斗。
他坐在自己行李箱上冻的瑟瑟发抖,忽然一张还带着余温的雨衣兜头罩了下来,宋嘉阳立马要扯下来,他才不要迟鹤的施舍,三轮车突然启动,他一个惯性往后栽去,迟鹤成功听到一声愤怒的痛呼,宋嘉阳整个人兜在大大的雨衣里出不来,四肢挣扎的模样滑稽又搞笑,迟鹤收回后视镜的视线专心骑车。
迟鹤带他来到了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前,小洋楼屹立在众多矮平的平房中,他奶奶家是村里唯一一栋盖了三层楼的房子,门口打了地坪,一直延伸到土路上,院子用防盗铁栅栏围住,铁门敞开,门头亮着暖黄色亮堂的灯,门口摆了两尊石狮子在两侧,宋嘉阳有好多年没来过奶奶家了,这里一切都还和儿时的记忆一样。
他一路没跟迟鹤说过一句话,雨衣他一开始脱掉了,后来又冷的没出息偷偷穿上。
车一停他立马把雨衣拽了从三轮车上跳下来。
门口的大黄狗肚子圆滚,兴奋摇着尾巴汪汪冲宋嘉阳叫。
大黄还记得他,宋嘉阳摸了两把狗头,然后又跑到院子里,“阿奶!”
奶奶在厨房做饭,听到宋嘉阳的声音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一身泥巴湿衣服,关切问,“怎么弄的,这身上全湿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一提这事宋嘉阳就生气,但他不想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出来,只好说下雨地滑自己不小心摔了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伤了没?让奶奶看看。”
“阿奶我没事。”
小院外,迟鹤把宋嘉阳的金属行李箱从车斗里拎下来,他站在门槛外面,半个身形隐匿在石墩阴影里,门内的暖光与门外的阴影形成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将他隔离在外,迟鹤默默看了一眼宋嘉阳和奶奶,没有进去,只把行李箱放下,悄无声息离开。
杨阿奶给他找来干衣服,“对了,不是小迟去接你的吗,怎么不见人?”
宋嘉阳愣了一下小迟是谁,反应过来往身后看去,他的行李箱在门口,门口的三轮车和那个人都不见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宋嘉阳顿时不满道:“一点礼貌都没有,阿奶你怎么让那么讨厌的人去接我?不理人就算了还那么讨厌。”
阿奶一听:“迟鹤是好孩子呀,你小时候没见过他。人家不是不理你,他不会说话,这孩子,本来还想留他吃个饭的,怎么走了。”
宋嘉阳:“?”
哦,原来是个讨人厌的哑巴。
很快宋嘉阳的心情就被奶奶做的一桌子爱吃的饭菜恢复了,他阿奶的手艺一绝,宋嘉阳吃的胃撑肚圆,打了个饱嗝后上楼了。
他的房间在二楼,是楼上卧室里最大朝阳的一间,窗户正对外面光秃秃的田野,若是春天便能看见满眼绿油油的小麦,可惜现在快冬天了。
奶奶知道他要来,早早给他铺好柔软温暖的床铺,房间干净舒适,空调都提前开好了。
他趴在床上满足地滚了一圈,很快陷进软绵绵的床垫里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奶奶出门前敲门叮嘱宋嘉阳拎准备好的一吊肉送到村西头迟鹤家去。
宋嘉阳当然不愿意,但是他奶奶强烈要求,他没办法,在家赖床到10点才起床磨磨唧唧收拾好自己,他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把稍长的头发扎个狼尾,戴上耳骨钉,穿上一身崭新的夹克和破洞裤,站在镜子前臭美了一会,最后才有些嫌弃地把那吊油汪汪的肉用了好几个塑料袋装上出发。
他阿奶家在村东,他到村西头也不知道迟鹤家具体在哪,没头苍蝇似的走了好久还没找到,路上也没人。
今天天晴,黄土路可比泥巴路让宋嘉阳容易接受多了,他掂着那吊重重的肉走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遇到个扛着锄头戴草帽的中年大叔,宋嘉阳赶紧问,“大叔我问下,迟鹤家怎么走啊?”
大叔皮肤晒的黝黑,他瞧了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乡下人的宋嘉阳几眼,有些没认出来,反应了一会想起来笑道:“你是杨老太家孙子吧,看你留的长头发又这么俊,差点以为是哪家城里回来的女娃娃呢。”
宋嘉阳干笑两声,又问了一遍。
大叔一听他要去迟鹤家,皱眉问:“你去他家干什么?”
“我阿奶让我给他送点东西。”
宋嘉阳有些奇怪大叔的反应,但是大叔也没多说什么,他指着一个方向说:“前面大槐树下一拐弯就是他家了,东西放他家门口就行,没事可少往他家去啊。”
看大叔的反应好像对迟鹤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宋嘉阳只想赶紧把肉送过去完成任务就走,对于那个迟鹤的家他没多大兴趣了解。
大槐树下拐弯,宋嘉阳来到迟鹤的家,四周没有居民,就他一家。
他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人住的房子,或者根本都不能算是房子。
外围是泥土胚砌起来的,在岁月的侵蚀下布满道道裂缝,一个棚子搭起来的露天厨房,木头门,一把上锈虚挂在门鼻上,房子被用竹栅栏围起来,留了个小院子,晾衣绳上晒了些女士的衣服,院子角落里搭了鸡棚,中间一口压水井,四周放着些简陋的生活用品……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这样恶劣的居住环境倒是收拾的干净整洁。
宋嘉阳下巴都要惊掉,这得多穷啊,心里不禁对迟鹤多了几分可怜。